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,洒在司徒王允府邸的庭院里,却没带来半分暖意。
府邸内的正厅静得有些压抑,案上摆着一壶早已温透的米酒,两只青瓷酒杯倒在一旁,其中一只还沾着些许酒渍。
王允坐在桌案后,指尖捏着另一只干净的酒杯,却没急着斟酒,只是时不时将杯沿凑到唇边,象征性地抿一口。
目光却频频飘向厅外的朱红木门,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,显然是在焦躁地等着什么人。
庭院里的石榴树刚抽新芽,嫩绿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动,可这生机盎然的景象,却丝毫没冲淡正厅里的沉闷。
王允今日穿了一身深灰色的锦袍,领口处的盘扣松了两颗,露出里面半旧的里衣,往日里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,此刻也有些凌乱,显然是没了打理的心思。
他放下酒杯,指节轻轻敲击着桌案,发出笃笃的声响,每一声都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。
自今早与荀彧一同巡查国库后,他心里就像压了块巨石,总觉得一场大祸即将临头。
就在这时,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从厅外传来,打破了沉寂。
王允猛地抬头,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长衫、头戴小帽的管家,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。
这管家是王允府中最得力的老仆,跟着他已有二十余年,往日里总是精神抖擞,可今日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。
肩膀垮着,脑袋垂得更低,脸上满是失落,连脚步都透着几分沮丧,与蔡邕府中管家报喜时的雀跃模样,简直是天差地别。
看到管家这副模样,王允心里咯噔一下,原本就悬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再也坐不住,猛地站起身,快步走到管家面前,伸手抓住管家的胳膊,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慌乱:
“情况如何?你去将军府,可见到貂蝉了?她有没有答应给老夫带话?”
管家被王允抓得胳膊生疼,却不敢挣脱,只是低着头,声音沙哑地说道:
“老爷……卑职没见到貂蝉小姐的面,只把话带给了将军府的侍女。”
王允的手不自觉地收紧,追问道:“话带到了?她怎么说?是不是答应帮老夫在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?”
其实王允心里比谁都清楚,自己今日让管家去将军府,绝非只是送旧衣物那么简单。
今早他与荀彧一同巡查国库时,荀彧盯着账册上的空缺反复盘问,言语间的试探之意再明显不过。
他知道,刘度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私吞国库粮草的事,说不定已经在暗中调查。
一旦证据确凿,自己这个司徒之位不仅保不住,恐怕连性命都要搭进去。
情急之下,他才想到了貂蝉。
当初是他将貂蝉送到刘度身边,貂蝉的美貌他至今难忘。
那般绝色,便是他这个年过半百的人见了都心动,更别说刘度那正值壮年、火气旺盛的年纪。
他笃定,貂蝉定能凭借美貌迷住刘度,让刘度对她言听计从。
只要管家能让貂蝉在刘度耳边吹吹耳旁风,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,并非有意私吞粮草,刘度念及旧情,说不定就会饶过自己,到时候他便能高枕无忧了。
可管家接下来的话,却像一盆冷水,浇得王允从头凉到脚:
“老爷,情况恐怕……恐怕有些糟。那侍女把话带给貂蝉小姐后,很快就回来了,说貂蝉小姐听了来意,直接回绝了,还说……还说以后不要再派人去找她了,免得给她惹麻烦。”
管家说完,头垂得更低了,生怕王允迁怒于他。
他哪里知道,貂蝉这般决绝,其实全是因为刘度。
自从被送到将军府后,貂蝉便清楚自己的身份,她是刘度的女人,若是再与王允牵扯不清,一旦被刘度察觉,后果不堪设想。
更何况今日清晨,她便被刘度厉声呵斥,还被罚跪在庭院里反省了半个时辰。
那番下马威,让她彻底明白,刘度绝非会被美色迷惑的昏庸之辈,自己若是敢有二心,下场定然凄惨。
所以即便管家带着旧衣物前来,她也毫不犹豫地回绝了,只想彻底与王允划清界限。
王允哪里能想到这些。
听到回绝二字,他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胸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。
他一把揪起管家的衣领,将管家拽得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,眼中满是血丝,厉声喝道:
“什么?你再说一遍!那貂蝉贱婢,安敢如此!老夫当初把她从泥地里救出来,给她锦衣玉食,如今她攀上了大将军,就敢对老夫的话置若罔闻了?”
他的声音又尖又利,在空旷的正厅里回荡,吓得管家身子不住地颤抖。
没等管家回话,王允便猛地松开手,将管家狠狠推到在地。
管家噗通一声摔在青砖地上,膝盖磕得生疼,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,只能趴在地上,大气不敢喘。
王允站在原地,胸口剧烈起伏着,粗重的呼吸声像是破旧的风箱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颤抖。
他原本就年事已高,平日里又喜好美色,纵欲过度,身体本就虚弱,此刻被怒火一激,更是觉得头晕目眩,连站都有些站不稳。
他扶着桌案,缓了好一会儿,才勉强稳住身形,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嘀咕:
“贱人!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贱人!这才刚飞上枝头变凤凰,就开始嫌弃老夫,要跟老夫断绝关系了?你也不想想,若不是老夫当初把你引荐给大将军,你这辈子都只能在勾栏院里受苦,哪里能有今日的富贵!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怨毒,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得意与如今的窘迫,全都发泄在貂蝉身上。
趴在地上的管家听到这话,身子抖得更厉害了,他缩着脖子,双手紧紧贴在身侧,连头都不敢抬,活像一只受惊的鹌鹑,生怕自己不小心触了王允的霉头,落得个更惨的下场。
正厅里又陷入了沉寂,只剩下王允粗重的呼吸声。
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,王允突然深吸一口气,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。
他猛地抬起头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咬牙说道:“好!好一个貂蝉!你不见我,我就亲自去将军府找你!老子就不信,凭着义父这层身份,你还敢把我拒之门外!”
说着,他转身就朝着厅外走去,走到门口时,又突然停下脚步,回头对着还趴在地上的管家厉声喝道:
“还愣着干什么!没听到老夫的话吗?赶紧去后院准备车马!老夫要亲自去将军府,看看那貂蝉贱婢,究竟长了几颗脑袋!”
管家闻言,连忙从地上爬起来,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尘,也顾不得膝盖的疼痛,低着头快步朝着后院跑去,嘴里还不停应着:
“是!是!卑职这就去准备!这就去!”
王允站在门口,望着管家匆匆离去的背影,眼神里满是阴鸷。
他紧紧攥着拳头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
今日无论如何,都要让貂蝉帮自己渡过这关,否则,他王允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,也绝不会让貂蝉好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