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风刚刮了两夜，京郊的街角就添了几分寒冽。
我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，手里捏着个铜烟斗，烟丝是前几天瘸腿老道送的，点燃了，烟雾慢悠悠地飘，暖乎乎的。
“师傅，喝口水。”阿呆端着个粗瓷碗，小心翼翼地走过来，碗里是刚泡好的菊花茶，还冒着热气。
我接过碗，抿了一口，随口问道：“上午教你的八宅派定吉凶方位，记住了？”
阿呆挠了挠后脑勺，脸有点红：“师傅，东四宅西四宅我记熟了，就是那个‘生气、天医、延年、伏位’这四个吉方，还有‘五鬼、六煞、祸害、绝命’四个凶方，有时候一着急就混了。”
我笑了笑，敲了敲烟斗：“正常，这玩意儿得慢慢磨。《阳宅三要》里说‘门为宅之枢纽，路为宅之血脉’，大门可是宅子的气口，这气口要是对着吉方，家里气场就顺，日子自然红火；要是对着凶方，或者乱改一气，那可不就等着倒霉吗？”
话音刚落，谷一阁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了，一股冷风裹着寒气涌了进来，阿彩“喵”了一声，往我怀里钻了钻，来福也醒了，抬起头，红鼻子嗅了嗅，没叫，又把头低了下去。
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，穿着件深蓝色的棉袄，袖口磨得发亮，头发乱糟糟的，脸上带着几分憔悴。他眉头拧成个疙瘩，眼角耷拉着，眼下有明显的黑青，一看就是愁得没睡好。更扎眼的是他的印堂，发暗发黑，这在相术里是“滞气缠身”的相，最近准没顺心事。他左手食指裹着厚厚的纱布，还隐隐透着点红，一看就是受了伤。
“谷老师，您在呢？”男人声音有点沙哑，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，眼神里带着期盼。
我指了指旁边的板凳：“坐吧，喝口热茶暖暖身子。阿呆，再添个碗。”
男人道谢坐下，接过阿呆递来的热茶，咕咚喝了一大口，才缓过劲来：“谷老师，我叫王大富，就住在南边的王家庄。我来是想请您去我家看看。”
阿呆在旁边收拾茶具，一眼瞥见他手上的纱布，好奇地问：“王大叔，您手咋了？裹这么厚？”
王大富叹了口气，脸上的皱纹更深了：“别提了，切菜切的。我开了三十年饭店，手里的刀跟长在身上似的，闭着眼都能切肉丝，可前几天，好好的就把食指切了个大口子，缝了五针，现在还不敢使劲。”
“这还不算完，”他顿了顿，声音更低了，“我老婆更倒霉，在家洗澡，地上也没水，好端端的就摔了一跤，把手给摔折了，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。饭店里里外外都得我一个人忙活，可自从俩月前我把大门换了之后，生意也一落千丈，老主顾走了不少，新主顾也没几个，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糟心。”
阿呆听得瞪大了眼睛：“哇，王大叔，您这也太倒霉了吧？就换个大门，怎么会这样？”
我慢悠悠地说：“大富，你家宅子原来的坐向是什么？”
王大富想了想：“应该是坐北朝南吧？我站在院子里，后背对着北，脸对着南，农村自建房，当初也是按老规矩盖的。”
“那就是标准的东四宅。”我点点头，“东四宅的吉方是生气、天医、延年、伏位，坐北朝南的宅子，东南方正是生气位，是聚气纳财的好方位。你倒好，把大门从生气位挪到了正南方，正南方是离位，对你家的宅命来说，属于六煞位，六煞主口舌是非、家宅不宁，还容易招血光之灾，你这切手、摔折胳膊，可不就是煞气缠身的征兆吗？”
“还有你换的那个大门，”我接着说，“东四宅属木、火，大门颜色宜用木色、火色，你换的是啥样的？”
王大富挠了挠头：“是个朱红色的大铁门，还雕了花纹，当时觉得看着气派，邻居见了都夸好看，我还挺得意的。”
“问题就出在这。”我敲了敲烟斗，“朱红色属火，倒不算相克，但铁门属金，金克木，东四宅主木，这就相冲了。《黄帝宅经》里说‘夫宅者，乃是阴阳之枢纽，人伦之轨模’，住宅的气场讲究阴阳平衡，你这么一折腾，阴阳失衡，气场紊乱，家里能顺才怪。饭店生意不好，也是因为气口纳了煞气，客源自然就散了。”
王大富听得目瞪口呆，半晌才反应过来：“谷老师，您这么一说，我就明白了！原来我这都是瞎折腾惹的祸！那您说，我现在该怎么办？把大门再挪回去？”
“也不是不能挪，但得选个吉日良辰，不能再像上次那样随心所欲了。”我说道，“不过在挪门之前，我得先去你家看看，确认一下宅内的气场分布，还有有没有其他犯煞的地方。有时候，光改大门还不够，宅内的布局也得调整。” 我说着，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，又补了一句：“这看风水的费用，按规矩是得要收的。具体多少，等事成之后再看。”
王大富连忙点头：“应该的，应该的！谷老师，您肯帮忙就好！那您什么时候有空？我随时都能带我去。”
“就明天吧，明天是辰日，辰时宜动土、修造，是个好日子。”我掐了掐手指，“你早上卯时过来找我，咱们一起去你家。”
“哎，好！谢谢谷老师，太谢谢您了！”王大富激动得站起身，连连作揖，不小心牵动了手上的伤口，疼得他咧了咧嘴。
我摆摆手：“不用谢，先别急着高兴，明天去了看过之后，才知道具体该怎么调整。记住，风水这东西，信则有，不信则无，但顺应规律总没错。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，不是没有道理的。”
王大富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，才告辞离开。他走后，阿呆挠了挠头：“师傅，真的就换个大门，就能影响这么大？连切菜都能切到手？”′
“当然了。”我点燃烟斗，吸了一口，“大门是气口，气口一开，吉气煞气都从这里进。就像人身上的嘴巴，吃对了东西能强身健体，吃错了东西就会生病。宅子也一样，气口对着吉方，吸纳的都是吉气，家里人自然身体健康，事事顺遂；气口对着凶方，吸纳的都是煞气，久而久之，人的心神就会不宁，做事容易出错，磕磕碰碰、生病遭灾，都是很自然的事。”
阿彩似乎听懂了我的话，“喵”了一声，从我的怀里跳下来，走到来福身边，用脑袋蹭了蹭来福的脖子。来福抬起头，红舌头舔了舔阿彩的脸，又低下头睡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