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郊的秋晨带着点凉意，谷一阁门口的桃树落了几片叶子，飘在青石板上。
阿呆这小子，蹲在灶房门口，手里捧着个空碗，一脸委屈地看着我：“师傅，我又饿了。”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，眉头皱得像个小疙瘩，“昨天晚上就喝了两碗稀粥，配着咸菜，今天早上还是粥，我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，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。”
我敲了敲他的脑袋，笑道：“你这小子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饿得多也正常。咱谷一阁虽不富裕，但也饿不着你。灶上还有块剩馒头，你拿去就着咸菜吃，垫垫肚子。”
阿呆撇了撇嘴，接过馒头，啃了一口，嚼得没滋没味：“师傅，我想吃猪油拌饭。”他眼睛亮晶晶的，带着点期盼，“就是上次张婶给的那罐猪油，拌在热米饭里，再撒点盐，香得能掉眉毛。”
我心里微微一酸。阿呆跟着我快两年了，从一个毛头小子长成了半大青年，跟着我吃了不少苦。我这老头子，口味清淡，一日三餐无非是粥、馒头、咸菜，偶尔炒个青菜，确实没什么油水。年轻人正是需要荤腥的时候，也难怪他总喊饿。
“等今下午，师傅给你买块五花肉，炼一罐猪油，让你吃个够。”我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现在先凑活吃点，日子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阿呆点点头，用力啃了口馒头：“嗯！师傅说话算话！”他吃得飞快，几口就把馒头吃完了，又拿起瓢，舀了瓢凉水，咕咚咕咚灌下去，抹了抹嘴，又凑到我身边，帮我敲了敲烟斗里的灰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汽车喇叭声从街角传来，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，越来越近。阿呆抬头一瞧，眼睛瞬间亮了：“师傅，是王老板！”
我抬眼望去，只见王老板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休闲装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，脸上带着笑容，大步流星地朝谷一阁走来。这王老板是做建材生意的，前些日子刚找过我，让我去他公司和几家店铺看了财位，我给了他些布置的法子，没想到这才过了半个月，他就又找上门来了。
王老板走到跟前，双手抱拳，客气地说道：“谷老师，您老近来可好？”他天庭饱满，地阁方圆，本是富贵之相，只是上次来的时候，印堂有些发暗，透着几分郁结之气，如今再看，印堂亮堂了不少，气色也红润了许多，看来公司的布局是起了作用。
我磕了磕烟斗里的灰，笑道：“王老板客气了，看你这气色，想必生意是顺风顺水了？”
“可不是嘛！”王老板一拍大腿，语气里满是欢喜，“自从按您说的法子布置了公司和店铺的财位，这半个月来，订单比之前多了三成还多，回款也比以前利索多了！这都是您老的功劳，所以特意来请您去家里做客，让我略尽地主之谊，也算是给您老报个喜。”
阿呆一听“做客”二字，立马忘了刚才的委屈，拽着我的袖子就晃：“师傅师傅，王老板请咱去家里做客，是不是有好吃的呀？”
王老板被他逗乐了，笑着说：“当然有！我特意从内蒙、新疆、西藏空运了最新鲜的牛羊肉，晚上咱涮火锅，保准让你这小伙子吃个够，管饱管够，让你肚子里多攒点油水！”
“哇！”阿呆欢呼一声，眼睛都快放光了，“内蒙的羊肉！新疆的牛肉！还有西藏的牦牛肉！师傅，咱快去吧！我早就想吃肉了，特别是那肥肥的羊肉，涮在锅里，蘸着麻酱，想想都流口水！”他那模样，活像只急着去觅食的小馋狗，逗得王老板哈哈大笑。
我点了点他的额头：“你这小子，就知道吃，一点规矩都没有。”转头对王老板说，“既然王老板盛情邀请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。只是麻烦王老板了，还特意准备这么多好东西。”
“谷老师肯赏脸，就是我的荣幸！”王老板连忙说道，“车就在外面，咱现在就走？我家阿姨已经在准备了，估计到了就能开吃。”
“好。”我起身拍了拍衣裳，阿彩也跟着醒了过来，蹭了蹭我的裤腿，来福则摇着尾巴，跟在我们身后。王老板见状，笑道：“谷老师，您这俩小家伙也带上吧，正好让它们也尝尝鲜，我家阿姨特意给它们准备了骨头。”
阿呆连忙应着：“谢谢王老板！阿彩、来福，咱有肉吃咯！”
一行人上了车，阿呆坐在副驾驶，一路都在念叨着涮火锅的事儿，一会儿问羊肉够不够肥，一会儿问有没有麻酱香油，一会儿又问能不能加菜，活脱脱一个小馋鬼。王老板耐心地一一回答，时不时和我聊几句生意上的事，言语间满是对我的感激。
王老板的家在城郊的一个高档小区里，独门独户的小楼，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，种着些桂花和菊花，桂花盛开，香气扑鼻。进了院，王老板特意领我们到北边墙角的鱼池前，颇为得意地说：“谷老师您看，这是我特意从日本请回来的锦鲤，每天下班回来看看它们游来游去，喂喂食，什么烦心事都没了。这可是我一天里最舒心的时刻。”
我看了眼鱼池，几条色彩斑斓的锦鲤正在水中悠闲游动。阿彩一看见鱼，眼睛立马亮了，挣脱我的手，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，尾巴翘得高高的，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。
“谷老师，快请进！”王老板热情地招呼着，没注意到阿彩的小动作。进了屋，装修得简约大气，采光极好，客厅宽敞明亮，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，看着就让人舒心。客厅西南角摆着个紫檀木花架，上面除了一盆君子兰，还放着一只三足金蟾，足有一尺高，通体金黄，嘴巴里叼着一枚铜钱，底座上刻着“招财进宝”四个大字，旁边还挨着个貔貅摆件，同样金灿灿的，看着倒是挺气派。
我目光落在那只金蟾上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。王老板顺着我的视线看去，笑着问：“谷老师，您看这金蟾和貔貅怎么样？都是我托朋友从南方买回来的，纯铜打造的，说是招财进宝的好东西，特意摆在客厅，想着能给家里招点财气。”
阿呆也凑过来看热闹，伸手想摸摸金蟾，被我瞪了一眼，连忙缩回手，傻乎乎地问：“师傅，这蛤蟆好大。″
我没直接回答他，转头问王老板：“你家里是不是有女人肠胃不好，还带着点过敏性皮肤病？”
王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眼睛瞪得溜圆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：“谷老师，您怎么知道？我爱人最近总说肠胃不舒服，吃不下饭还老拉肚子，去医院查了好几次，都没查出啥毛病，药吃了一堆也不见好。我老母亲更糟，身上长了不少湿疹，痒得夜里都睡不好，各种药膏抹了个遍，还是反反复复，都快愁死我了！”
我指了指那只金蟾，笑道：“问题就出在它身上。”
“这金蟾？”王老板一脸疑惑，“它不是招财的吗？怎么还会影响身体？”
“招财是没错，但得分地方、分物件。”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，慢悠悠地说道，“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，家宅是纳气休养生息的地方，讲究‘致虚极，守静笃’，气场得平和，才能滋养人。而公司店铺是经营之地，需要招财摆件的刚猛气场催旺运势，家里摆这些，反而会扰乱宅气。”
我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这三足金蟾，门道可不少。第一，它是有主的，主人是刘海蟾祖师，当年这金蟾本是作恶的精怪，在凡间吸食百姓钱财精气，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，是刘海祖师收服了它，它才改邪归正帮人招财。没了主人镇着，它骨子里的凶气容易外泄，德行不够的人镇不住，自然要出问题。”
阿呆听得眼睛都直了：“师傅，这么说这蛤蟆是个坏东西呀？那王老板怎么还把它摆家里？”
“傻小子，它能招财是真，但得用对地方。”我敲了敲他的脑袋，“第二，自然界里的三足金蟾本就是畸形，四条腿的蛤蟆才正常，而且它没有肛门，排泄全靠腿部。风水里‘形煞’最影响人，这畸形的摆件，本身就带煞，摆在家里，对应到人身，没肛门就容易肠胃失调、排便不畅，蛤蟆皮肤粗糙带毒腺，自然就容易引发皮肤病，你看王老板爱人的肠胃病和老母亲的湿疹，可不就是这么回事？”
王老板听得连连点头，脸上满是焦急：“谷老师，您这么一说，还真是这么回事！那为啥偏偏是家里的女眷受影响呢？”
“因为它摆错了方位。”我指了指金蟾所在的西南角，“这是坤位，八卦里坤主母，主脾胃皮肤，家里的女眷最容易受这个方位的气场影响。你这金蟾的凶气正好冲了坤位的平和之气，女眷的身体自然先出问题。”
正说着，院子里突然传来“扑通”一声，接着是王老板家阿姨的惊呼：“哎呀！猫把鱼给吃了！”
我们连忙跑出去看，只见阿彩正蹲在鱼池边，嘴角还挂着鱼鳞，地上躺着半条色彩斑斓的鱼，看着就价值不菲。王老板脸色有点难看，这鱼是他特意从日本买回来的锦鲤，一条就好几千块。
阿呆吓得赶紧跑过去把阿彩抱起来，小声嘟囔：“阿彩，你怎么这么馋呀，这鱼可值钱了！”
我走上前，看了看鱼池的位置，又看了看阿彩，对王老板说：“王老板，别怪这猫，它这是帮了你一个忙。”
王老板愣了愣：“谷老师，这怎么说？好几千块的鱼呢，被它吃了还算是帮忙？”
“你这鱼池，建错地方了。”我指着北边的坎位，“这是坎位，主水，也主靠山。你在坎位挖池养鱼，水主流动，靠山位全是水，家里就没了根基，运势容易漂浮不定，家人也容易犯水险、得肾病。阿彩是灵性动物，它吃了这鱼，看似闯祸，实则是破了这坎位的水煞，是个好预兆。”
我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这坎位不能有水，你得把鱼池填了，堆上假山，假山主山，象征靠山稳固，这样家里气场才能稳，运势也能更顺。猫吃鱼是天性，今天这事，也算是给你提个醒，这宅里的隐患，不止金蟾一个。”
王老板恍然大悟，脸上闪过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。他没再多说什么，只是热情地招呼我们回屋吃饭。席间他借故离席片刻，说是去厨房看看配菜，我们只当是寻常。
处理完这事，我们回到屋里，王老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，热情地招呼我们去吃火锅。饭桌上，热气腾腾的火锅冒着白烟，内蒙的羊肉卷薄如纸，涮几下就熟，蘸着麻酱鲜美无比；新疆的牛肉嚼劲十足，西藏的牦牛肉香气扑鼻。阿呆吃得不亦乐乎，肚子吃得圆滚滚的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：“太香了，比猪油拌饭还香！”
酒过三巡，王老板从书房拿出一个红包，递给我：“谷老师，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，不仅帮我看出了金蟾和鱼池的问题，还解决了我心头的大事，这是一点心意，您千万别嫌弃。”
我没推辞，接过红包放进兜里。“王老板客气了，咱这都是老祖宗的智慧，能帮到你就好。记住，金蟾赶紧搬到公司财位，家里摆点君子兰、发财树这类平和的摆件，坤位放盆水生植物调和气场，鱼池尽快填了堆假山，过段时间家人身体自然会好转。”
王老板连连应着：“一定一定！我明天就照做！”
吃完晚饭，天色已经暗了，王老板开车送我们回谷一阁。阿呆靠在座椅上，打着饱嗝，一脸满足：“师傅，今天真是太开心了，吃了这么多好吃的，还学到了这么多东西。”
阿彩蜷在我怀里，睡得正香，想来也是吃饱喝足了。回到谷一阁，王老板帮我们把东西拿下车，临走时从后备箱提出一个沉甸甸的保温箱，笑呵呵地递给阿呆：“这几条鱼给阿彩带回去，算是给小家伙的出马费。”
阿呆兴高采烈地接过来，打开一看却愣住了——箱子里整齐码着六七条冻得硬邦邦的锦鲤，正是王老板方才还在池中欣赏的那些宝贝。冰碴子沾在鱼鳞上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我心头一动，这才明白他席间离席是去安排了什么。这些他日日喂养、视为精神寄托的活物，听说妨碍了风水，竟连一夜都等不得，直接让人捞起速冻。这般决绝，连半分留恋都没有。
阿呆还在那儿傻乎乎地问：“王老板，这些鱼不是您最宝贝的吗？怎么都......”
王老板摆摆手，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：“既然对家里风水不好，留着也是祸害。阿彩喜欢吃，就给它带回去，物尽其用嘛。”说罢便告辞上车，没有半分不舍。
我磕了磕烟斗，望着王老板车子远去的方向，对阿呆说：瞧见没？这就是你跟成功商人的区别。
第一是无情。那池锦鲤他养了三年，日日亲手喂食，可一听妨碍风水，说冻就冻，眼都不眨。感情用事的人，成不了大事。
第二是执行力。发现问题当场就办，绝不拖到明天。多少人明知该怎么做，却总找借口拖延，这就是庸碌之辈与成功者的分水岭。
第三是果决。利弊权衡清楚后，立即割舍，绝不拖泥带水。普通人往往犹豫不决，在得失间反复纠结，最后错失良机。
烟圈在夜色中缓缓散开，我轻叹一声：聪明人总以为看透了道理，却不知知行合一才是最难。这三条，说着简单，做起来，就是天堑。
我正独自感慨的时候，却看见一旁的阿呆把阿彩放在地上，摸着肚子说：“师傅，今天这顿火锅吃得真过瘾，我现在一点都不饿了，也不想猪油拌饭了。”
我笑了笑，是啊，对于阿呆来说，吃炖火锅，远比这些商人的发财经要好的多，我不禁想起来我另外一个徒弟小石头。
抽着烟斗坐在竹椅上，看着门口的桃树和槐树。家宅风水，说到底就是顺应自然、调和气场，老祖宗的智慧，藏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摆件和布局里。很多人只想着招财进宝，却忘了家宅的根本是纳福养身，用错了物件、摆错了方位，反而适得其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