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黑着呢,谷一阁的门就被砸得邦邦作响。
阿彩一嗓子窜上了房梁,把我也吓一跳。
我顺手把桌上的烟斗叼在嘴,没点火就去开门,冷风裹着寒气往脖子里灌,冻得被窝里的阿呆直嚷嚷:师父!谁啊,大半夜砸门!
门外站着的是阿正,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,脑门上全是汗珠子,要不说体育生身体好呢,这大冷的天就穿了一件单衣就跑过来敲门。谷叔!快看看我爸!
他电动车筐里还露着半沓黄纸,一看就是自己试图通过烧纸解决问题。
从前天晚上开始,他就总抓着脖子说喘不上气,嘴里还念叨什么别拽我.我没拿你的钱,..
路上,阿正跟我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三天前,铁柱开夜车经过城郊的荒地。这片地荒了好些年,路灯大多都不亮,路上黑黢黢的。开着开着,车轮突然碾到个软乎乎的东西。
铁柱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以为撞到人了,赶紧下车。他打开手电筒一照,发现轮胎下压着件旧碎花棉上衣,是前几年的款式。铁柱这人老实,没多想,拿起衣服抖了抖,结果从口袋里掉出一把零钱,上面还沾着暗红的泥印子。
铁柱觉得这肯定是谁不小心丢的,随手把钱揣进兜里,把衣服扔在路边就回家了。到家后,他还跟阿正显摆,说自己运气好,捡到点小钱,还拿这钱买了酒菜,美滋滋地喝到晚上。
第二天,阿正以为爸爸是喝多了,照常去上学。可到了第三天、第四天,阿正就慌了神。原来铁柱开始说胡话,整个人都不太对劲。阿正赶紧给奶奶打电话,奶奶说烧点纸钱就能好。阿正照做了,没想到情况不但没好转,反而越来越严重。没办法,他只好跑来找我帮忙。
。。。。。
进了铁柱家堂屋,就看见书桌上摆着那座30厘米高的文昌塔。这塔我记得太清楚了,去年铁柱和一帮朋友瞎整,为了让他们家的祖坟冒青烟,整了这么一个塔,还让孩子天天托着上学,后来整出了一大堆的闹剧,这塔身上红绳还是阿正自己系的。
一推开卧室门,寒气地扑出来,这刺骨的寒气比外面还冷,跟进了冰窖似的。虽然房间里面烧着炕,铁柱缩在床头,脸色白得吓人,指甲都掐进掌心里了,嘴里嘟嘟囔囔:别...别拉我下水..我没拿你钱.
我摸出三枚铜钱递给阿正:寻物问事,六爻为尊,你帮你爸摇一卦。
卦象出来,铜钱在桌上叮叮当当地乱转。
我心里一沉,玄武临官鬼,这是撞上横死的了。你爸压到的衣服啥样?我盯着墙上晃悠的黑影问。阿正打了个寒颤:蓝底白花的碎花布,衣角还绣着朵莲花.我爸那天跟我特意描述过..谷叔,这几天,我也问过了别人,那片荒地五年前淹死过一个洗衣服的女人!
正说着,外头地一声脆响。跑去一看,文昌塔象裂了道缝,暗红的水渍顺着塔身往下渗。阿呆抱着塔冲进来,声音都变调了:师父!这塔...这塔咋渗血了?
“瞎说,这只是铁锈″我拍了拍阿呆的头。嘴里念着:天有八节,地有八方,阴阳有序,邪祟莫藏!。。。。
我摸了摸塔身,烫得跟烙铁似的。转头看见铁柱手腕上多了圈青紫,顺着那道痕迹往墙上看,模模糊糊映出个披头散发的人影,怀里还抱着团湿漉漉的衣裳。
快去折根槐树枝!我大喊。谷一阁门口那棵老槐树最能镇邪。阿呆飞快的跑回谷一阁,不一会举着削尖的树枝跑回来,看到文昌塔的铁水渗的越来越多。
我咬开手指,在塔身上画镇魂符,就听见窗外传来的哭声,跟风灌进空瓶子里似的。
这是替身局。我边画符边解释,横死的人怨念重,家里人懂的些,又舍不得花大钱为她超度,就用她的衣裳和零钱当引子,想找替死鬼帮她轮回。你爸动了人家东西,还敢用那钱买酒,买肉,可不就被缠上了?
我解下塔上的红绳,把文昌塔改了改。削了七根槐木钉,照着北斗七星的样子钉在塔底,又用朱砂在每层都画了镇邪符。最后一笔画完,塔身地响了一声,暗红的水渍也不渗了。
我念起《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》超度,墙上的影子慢慢变清晰。那女人的声音跟从井里传出来似的:我等了五年...就等个人换我回家...原来她当年洗衣服时掉进河里,衣裳和零钱都留在了荒地。家里人听了个老法子,想靠找替身帮她解脱,哪知道反而造了孽。
我举起改装后的风水塔:你的心愿,我帮你了。塔身上的经文发起金光,女人的影子渐渐透明。她松开手,那些零钱地变成萤火虫般的光点,照亮了她笑起来的脸。等最后一点光散了,铁柱长舒一口气,总算又安稳睡过去了。
他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沓钱给我,我从阿正给的卦金抽出一张,剩下的退了回去:留着给你爸买补品。记住了,以后路上看见无主的东西,千万别碰。要是撞见了,摘三片树叶盖上去,念叨念叨借过路过,莫怪莫怪,赶紧走人。
还有一点从外面回来不要喝酒,烂醉宿醉特别容易引邪上身。就好像你自己放弃了你身体的主导权,从而被别人占据,这又能怪得了谁呢?
回谷一阁的路上,阿呆抱着塔直嘀咕:师傅,这文昌塔咋还能改行当镇邪的?我看着天边冒出来的鱼肚白,老槐树叶子沙沙响:这塔本来就有护家的灵气,你看很多古代河旁边都会有塔,塔是镇物。,再加上你阿正哥高考时的心愿,在他一直在家里面待了半年有余,改装一下自然能镇邪。记住咯,人心正,比啥风水局都管用!
荒野遗财莫轻取,陌路孤衣留三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