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诸位大臣有这般为国为民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义之举,本侯佩服至极!……”
易安迎上众臣那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,唇角勾起一抹冷弧,阴恻恻地开口。
话音未落便话锋一转,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:
“诸位大人,既为国家大义,捐了银两,想必再凑些人手,也定然不会吝啬吧?
话落,他看向安帝,眼底却藏着促狭的精光:“陛下,既然和亲一事由李丞相、周太傅等人力挺,
那和亲的随从,便从所有主张和亲的大臣家中调配即可,男女皆可。
让他们随同和亲皇子一同去燕国,若是有人想留下,
到了边关便镇守疆土,为边关添砖添瓦,也算是为国家尽一份力。
诸位大人以为如何?………”
说罢,他还故意微微歪头,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,
那副就喜欢你们看我不顺眼,但干不掉我的模样,活脱脱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,还要火上浇油的行径,
直让众臣恨得牙根发痒,只觉便是将他挫骨扬灰,也难解心头那股子郁气。
主张和亲的众臣,被易安这副厚脸皮堵得哑口无言。
更是被他的话气得一时无语凝噎——若敢反驳,
便坐实了长公主口中“为陛下解忧只是敷衍了事”的说法;
可若是不反驳,心头这口恶气又实在难平,只能在心里暗骂,
世上怎会有这般刁钻促狭厚颜无耻之人,比起土匪无赖还要让人深恶痛绝。
另一边,主战的大臣们个个憋着笑,肩膀抖得几乎要绷不住。
他们万万没想到,忠义侯竟能说出这般话,想出如此刁钻的法子。
安帝的神情从匪夷所思到欣然接受,心下暗骂:
这小子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滚刀肉,专挑亏本恶事做,
还贱兮兮地得意,无耻又刁钻,偏生有爱有恨,无可奈何……
“父皇!儿臣反对忠义侯之提议!……”
太子急促上前,语气里翻涌着难言的惶恐与激切:
“和亲一事,人选尚未选定;
再者,众大臣刚捐予银两,若此时再从其家中抽选子女充作和亲随从,岂不是寒了众臣之心?”
太子话音未落,便被易安轻声的打断。
“太子殿下此言差矣。……”
他唇角弯着浅浅的笑,眸色清澈偏过脑袋看向太子,
语气无辜得近乎狡黠,“从主张和亲的大臣家中抽取子女做随从,怎会寒了他们的心?
主张和亲是他们力排众议之举,捐银纳粮是他们为国大义之举,
如今不过是选些子嗣充作和亲随从而已,又何必寒心?
他们该感到荣幸之至才是!……”
这番话她说得轻描淡写,字字如刀,却不见血光,而直戳人心。
她顿了顿,笑意愈深,尾音拖得轻缓,似是无意般追问:“还是说?——太子殿下,你心中藏了不该有的私心呢?”
明明是最委婉无辜的语气,偏生说得太子心口发堵,偏又挑不出半分错处,当真气死人不偿命。
“忠义侯!你莫要混淆是非,强词夺理!说些莫须有的罪名……
太子殿下此举,不过是体恤我等罢了!……”
周太傅气得面色涨红恼怒开口。
“哦?……”
易安挑眉,声线里裹着一层寒意:周太傅说太子殿下体谅你等,
那本侯倒想问问,你们的子嗣是子嗣,难道平民百姓的子嗣就不是了?
还是说,诸位大臣的子嗣天生贵胄,天下布衣男儿便生来命贱不成?”
她目光如寒刃般扫过众人,字字诛心:再者,太子殿下与诸位莫不是忘了?
主张和亲本是你们力排众议、执意要推行的事。
如今这般顾左而又言他,又是何意?
本侯是该说,你们所图的利益未能如愿,便想出尔反尔、借机推脱?
还是说,你等此前的种种作为,不过是在陛下面前敷衍了事、草草应付罢了?……”
易安的语气冷冽如冰,话语直刺百官心底,将他们那些肮脏心思与私心要害尽数揭开。
众大臣听闻易安直言他们是在敷衍安帝,顿时再次惊惶失措,纷纷跪倒在地叩首请罪,
语无伦次地嚷着:“(父皇)陛下,(儿)臣冤枉啊!
(儿)臣等对陛下(父皇)、对安国向来忠心耿耿,绝无半分私心啊!”
易安看着纷纷跪倒众臣,轻声开口:“诸位大人口口声声称对安国百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……
可真能为了安国天下,舍生取义、毫无悔意?……
只怕你们心中所图,从来都是那泼天荣华,还有后世的子嗣延绵吧?……
若诸位真的在乎安国、在乎天下百姓,便不会为一桩未知之事力排众议、强行为之。
如今这般行径,又有何意义?岂不是自相矛盾?”
话落,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太子,字字叩问:“太子殿下,你身为安国未来储君,
难道不知‘天子守国门,君王死社稷,储君守国魂,文官守百姓,武官守疆土’的道理吗?
不纳贡、不和亲、不投降,这才是一个国家该有的信仰与脊梁。
敢问诸位,心中可曾存着这份抱负与信仰?……”
诸位口口声声说在乎安国,
却该知晓,盛世从不是靠高祖庙堂留下的基业,
也不是靠百官在高堂列位便能得来。
这盛世,是被你们视若蝼蚁的平民子弟,以身为墙、以命为刃,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,
而非你们站在殿上指手画脚、高谈阔论便能造就!
天下百姓,才是一个国家的根基,才是一个国家的魂!
只可惜,诸位高坐金銮庙堂,心中唯争权柄、唯谋一己之利,
家国百姓于你们眼中,不过如飘萍落叶,轻贱若尘罢了!……”
“好一个天子守国门,君王死社稷!好一个不纳贡、不投降、不和亲!”
安帝字字掷地,目光落在忠义侯身上,“忠义侯,你当真让朕刮目相看,甚至让朕自惭形秽啊。”
话音刚落,安帝便纵声大笑起来,眼底眉梢尽是藏不住的赞赏、自豪与骄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