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,易安还是在柳姨娘轻柔温软的呼唤声中悠悠转醒。
他刚从睡梦中挣扎出来,双眼还蒙着层水雾,嗓音带着未消的困倦,
冲着柳姨娘嘟囔道:“姨娘,到底是什么事呀?
偏要这个时候把人叫醒,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,实在不想去。”
柳姨娘看着少年皱成小包子似的脸,眼底满是疼爱,
抬手轻轻抚平他额前翘起的碎发,柔声道:“安儿,姨娘知晓你受伤刚苏醒,身子还好,人没精打采的。
可今儿这事儿实在耽误不得,必须得去一趟。”
易安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:“到底什么事,烦死了。”
说着,他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子,转头看向柳姨娘,瓮声瓮气道:“姨娘,走吧。”
柳姨娘见状,赶忙起身准备跟在他身后。
可还没等迈出步子,易安突然伸出手,像只树袋熊似的抱住姨娘的胳膊,
脑袋顺势靠了上去,撒娇道:“姨娘,你领着我走吧,我想在路上再眯一会儿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举动,让柳姨娘又好气又好笑,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:“你呀,都多大的人了,还这么小孩子心性。
哪有走路的时候还能休息的?也不怕一个不留神摔着。”
易安却扬起嘴角,露出两颗小虎牙,笑嘻嘻道:“不会的!有姨娘扶着我,我就是闭着眼睛走,也不怕摔倒!”
走了没一会,易安也确实清醒了。
他松开柳姨娘的胳膊,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,
嘴里嘟囔着:“哎呀,真舒服。要是能躺在床上伸伸懒腰更舒服。”
柳姨娘看着如此可爱做派的易安,欣慰又开心地笑了。
她心里想着,‘安儿这次意外受伤,真的是因祸得福了。
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漠视身边的一切,不再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。
现在的易安,整个人是鲜活的、有温度的,还会对着她撒娇~~’
易安脚步一顿,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困意,神情却认真起来,
低头看向柳姨娘:“姨娘,我刚醒,脑子还有点混沌。
待会儿去前厅,万一我说了不该说的话,生出无端是非可如何是好?
你快给我讲讲尚书府那几个嫡子、庶子的情况。”
柳姨娘眉眼弯弯,唇角噙着温柔笑意:“好呀,你想知道什么?尽管问,姨娘知无不言。”
易安琢磨了好一会儿,才试探着看向易姨娘:“姨娘,大夫人生了那么多嫡子,
你怎么就生了我一个人呀?是不想生,还是有什么原因呢?”
他不敢直接说出自己失忆的事,毕竟失忆这借口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,
有些事能忘,有些事得弄清楚,凡事还得多想办法、灵活应对。
柳姨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,随即便柔声且慢条斯理地问道:“怎么?你是不是也想让姨娘给你生个弟弟妹妹?”
李安赶忙摇头,脱口而出:“不不不不,生孩子是件很恐怖的事情,太危险了。
况且在这个时代,医术不发达,女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门关,是拿命在换。”
话刚出口,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。
柳姨娘猛地停下脚步,直愣愣地盯着他,突然紧紧抓住易安的手,
没头没脑地念叨:“是啊,生孩子很危险。
安儿,只要是你。你就是我的安儿。只要是你就行,我的安儿就是你。”
易安咧着嘴,没心没肺地随声附和:“那当然!我可是姨娘最宝贝的儿子!”
话音未落,柳姨娘垂眸应了声,面上虽波澜不惊,
可攥着怡安手腕的手却止不住地轻颤,指节不自觉收紧。
她声音发涩:“是呀……你永远都是我的安儿……”
话未说完,易安突然“哎哟”一声,歪头眨着眼睛:“姨娘,你怎么了?怎么突然很用力的找我手腕呢!”
柳姨娘如触电般松开手,指尖还悬在半空,眼底腾起慌乱:“对、对不起……姨娘走神了。快让我瞧瞧,伤着没有?”
易安反倒笑出声,揉着手腕宽慰:“没事儿!就是有点轻微的痛感。
您是不是想起什么烦心事了?快说给我听听!”
阳光斜照,在青涩的眉眼上镀了层金边。
柳姨娘抬起头,眸光幽深如海,望着那张与记忆重叠的面容,
某种复杂的情愫在眼底翻涌,却又转瞬即逝。
柳姨娘压下心中异样,笑着说道:“没事,就是担心等会到了主厅,你爹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们处理。
方才,你不是问主母怎么生了那么多嫡子吗?
其实主母从未生育过,那些所谓的嫡子都是你爹宠妾生下的孩子,
不过是过继到了主母名下,占个嫡子身份罢了。”
“不是主母所生?”易安侧头疑惑问道,低头边思索边往前走,
片刻后说:“一般来说,高门大族主母无法生育,很可能被休弃或贬妻为妾,我说得对吗,姨娘?”
柳姨娘不说话,只笑着点头。
易安又接着道:“如果高门贵族主母不能生育却稳坐主位,通常是两种情况。
第一,主母身后势力强大,主家男人惧怕,不敢贬妻为妾或休妻。
第二个原因是主母本身有过人本事,主家男人必须依附她,
即便不甘心,也得承受妻子带来的荣誉。”
易安分析第一种情况时,柳姨娘神色淡然,可当他话音一转:“第二个原因是主母本身有过人本事,家族主人必须依附她”,
柳姨娘猛地抬头,眼底满是惊愕。
她几乎是脱口而出:“怎会是主母有本事?难道不是老爷舍不得,才......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易安望着柳姨娘失态的模样,心中暗叹时代差异造就的认知鸿沟,
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若尚书大人真对主母情深,又怎会广纳姬妾?
若只为绵延子嗣,留一位侍妾便足够,何必充盈后院?
况且姨娘既说他有宠妾,可见对主母并无真心,不过是利益牵扯罢了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炬:“对了姨娘,主母娘家势力如今还强盛吗?”
柳姨娘攥紧袖口,强压下翻涌的心绪:“主母娘家早年煊赫一时,可十几年前便衰败了。
从前是你父亲仰仗她家族行事,如今......”
她冷笑一声,“倒是她族人变着法子讨好你父亲。为表诚意,还将另一个嫡女送来做平妻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