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衡王府粮库十里外,车队悄然停在了一片密林后。
任风遥特别交代道:“记住,只杀清军,不要误伤我等百姓!”
快快快,都把行头换上!
二虎兴冲冲地拉开车厢,里面堆满了从清军尸体上剥下的各色衣甲。战士们嘻嘻哈哈地围上来,你争我抢地穿戴起来。
黑牛拎起一件铠甲往身上套,却发现前襟短了一截,后摆却长得拖地,惹得众人哄笑不止。二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:牛哥,你这穿的是哪门子铠甲,活像戏台上的丑角!
黑牛不服气地指着二虎,你小子也没好到哪去!
二虎翻身上马,意气风发地一挥手中歪斜的旗帜,让衡王府的鞑子见识见识,什么叫做大清精锐
衡王府粮库高大的围墙已经遥遥在望。望楼上的清军哨兵眯着眼睛,疑惑地打量着这支越来越近的队伍。
下面这是哪一旗的人马?一个瘦高个哨兵挠着头,
“怎么看这旗号乱七八糟的,镶白旗的举着正蓝旗,镶红旗的打着镶黄旗,这是要造反不成?
旁边一个老兵啐了一口:你看那个骑马的,穿的是正黄旗棉甲,可胸前补子上绣的却是镶白旗的纹样!再看那个,明明是镶白旗的牛录章京,偏要套个正黄旗的棉甲!
“还有后面那些步卒,穿着镶红旗服饰的士兵,手里却举着正蓝旗的龙旗!个个戴着从未见过的铁盔,这是哪门子的打扮?
五里外的青州城头上,卫城明军也远远看到了这支奇怪的队伍。
快看!又来了一队鞑子!一个年轻哨兵惊呼。
老兵长仔细端详片刻,皱起眉头:怪了,这队形松散,旗号杂乱,莫非是吃了败仗溃退下来的?
......
队伍行至粮库大门前不远时,终于被守门清军拦下。
一个拨什库模样的军官带着两个士卒上前,满脸疑窦地打量着这支不伦不类的队伍:
站住!
他看向领头的一个黑脸大汉,见他穿戴实在邋遢又混搭,不觉有气,厉声喝道:
尔等是哪一旗的?牛录额真是谁?这旗号为何如此混乱?
站岗的专达马上举起长枪:“停下!再往前就放箭了!”
说话间,二虎和黑牛早就到了近前。
黑牛听不明白,只好嘿嘿一乐,想起二虎平日里的潇洒做派,便想学着也吹个口哨挑衅一下。谁知他撅起嘴,了半天,发出的却是如同催人小解般的“嘘嘘”声。他心中一急,用力过猛,的一声,竟吐出一口浓痰,正落在那拨什库脚前。
那拨什库和他身旁的士卒正愣愣地看着黑牛在那撅嘴“嘘嘘”,不明所以,忽见一口浓痰飞来,顿时勃然大怒。
奶奶的!拨什库气得满脸通红,长得比我还黑,竟敢戏弄我等?!
拨什库怒吼一声,拔刀就要上前。
就在这一瞬间,二虎动了。他闪电般抽出那支美制雷明顿870战术霰弹枪,黑沉沉的枪口瞬间喷出炽烈的火焰。
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,那拨什库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,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,胸前炸开一片血雾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,望楼上的清军哨兵终于反应过来,慌忙吹响号角。粮库内顿时人声鼎沸,各处守卫的清军纷纷涌向大门。
二虎大喝一声,身后的战士们立即撕去外面褴褛的清军衣甲,露出里面的迷彩作战服,三个战斗小组迅速展开,呈扇形向大门突进。
一组蹲姿射击,精准的点射将望楼上的哨兵一个个击落;另两组迅速突进,用冲锋枪扫清大门兵卫;闪身入内,用密集的火力压制从两侧涌来的清军。
你吐他们一口痰作甚?二虎一边拉栓重新上弹,一边疑惑不解地问黑牛。
黑牛老脸一红,支吾着说不出话,索性大吼一声,挥舞着大刀紧随队伍杀入粮库。
任风遥和红瑛姑站在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,冷静地观察着战况。
只见战士们三人一组,在粮库内穿梭突击,一人负责正面突击,两人负责侧翼掩护,战术运用越发熟练。56式步枪清脆的点射声在各个角落响起,偶尔夹杂着霰弹枪的轰鸣和手榴弹的爆炸声。
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士兵在突进时,敏锐地注意到墙角闪过的刀光,及时一个翻滚避开偷袭,反手一枪将埋伏的清军击毙。
经历青石关一役,这些新兵都脱胎换骨了。
任风遥轻声感叹。
红瑛姑微微颔首,目光追随着黑牛的身影。只见他虽仍使着大刀,但进退之间颇有章法,不再像以往那般一味猛冲猛打,而是懂得借助掩体,与持枪的战友相互配合。
虽然是一千对两千,战斗却是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。不过半个时辰,粮库各处的枪声便渐渐稀疏下来。
黑牛浑身浴血,大步从粮库深处走来,迎向任风遥和红瑛姑,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:
大帅,清点完毕,粮库内清军约两千人,已全部歼灭!我军轻伤俩人,无人伤亡!
任风遥没有立即回答,目光却已越过众人,牢牢锁定了正被押解过来的一队汉人。当看到那个刻意缩身在人群后的身影时,他快步迎上前去。
李鼎抬头,见是任风遥,这个冒死混入清军、最终将数万敌军引入绝境的锦衣卫总旗,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开。他眼眶泛红,单膝跪地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:
“北镇抚司山东千户所,总旗李鼎,参见佥事大人!”
众人皆愕然相望。
任风遥心潮翻涌。眼前这个曾让他心生戒备、始终暗中提防的锦衣卫总旗,竟在此一战中,为全歼清军精锐立下了不世之功。这一刻,往日的猜疑尽数化作敬佩与感激。
他伸手扶起李鼎,深深望向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,一字一句道:“李大哥于家国危难之际,以身为饵,独闯龙潭,将两万五千鞑子引入死地!堪为此战首功!”
“此一战,李大哥救下的,不仅仅是山东父老,更是我华夏千千万万的同胞百姓!李大哥这般赤胆忠心,堪为吾辈楷模!让我任风遥既感且愧!”
说罢,在众目睽睽之下,这位北镇抚司管事佥事竟整肃衣冠,对着李鼎,单膝跪地还礼:
“这一礼,不为官职,不为虚文,只为李大哥的忠肝义胆,为你为我华夏百姓的舍生忘死!”
李鼎混迹官场多年,在锦衣卫见惯了等级森严、上司威重,何曾想过堂堂北镇抚司管事佥事竟会对自己行此大礼?他胸中热血翻腾,泪水夺眶而出,急忙跪倒还礼:
“大人!折煞卑职了!当日临清城破,李鼎父母妻儿惨死鞑子刀下……从那时起,卑职这条性命便是为报仇而活!今日得遇大人,大仇得报,卑职此生无憾了!承蒙大人如此器重,属下愿以此残躯,誓死追随大人左右,再振我大明山河!”
两双手紧紧相握,所有言语尽在不言中。四周将士无不动容,沉默中透着难以言说的敬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