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嚏!”
一声清脆的喷嚏划破了冬日凌晨的寂静,在空旷的楼顶天台回荡,仿佛连积雪都被震得簌簌落下。
洛伶缩了缩脖子,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件厚重却略显单薄的白色羽绒服里。
她整个人几乎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只露出一双冻得微红的耳朵和一双专注凝视前方的紫色眼眸。
雪花无声地飘落,不断在她发梢、肩头和望远镜外壳上积起一层薄薄的白霜,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这片银白世界。
她一只手死死攥着望远镜的握柄,指尖因为寒冷而微微发颤;
另一只手则紧紧环抱着自己,试图保留那点所剩无几的体温。
睫毛上已经结了细小的冰晶,在每一次眨眼时都带来刺痛感,但她却不敢抬手擦拭。
生怕哪怕一秒钟的疏忽,都会错过监视目标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。
“该死的老板,该死的任务,我脑子有病一样居然接了这个任——啊——啊——阿嚏!”
她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怨气。
她真的很想把望远镜砸了,把任务报告撕了,然后转身冲下楼,直接杀到临德大学去。
她甚至能想象出自己一脚踹开权梦玉办公室的门,然后指着那两个昔日同伴的鼻子怒吼:
“你们还记得我吗?洛伶!八年前没死成的那个!”
想到这里,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,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又带着期盼的光芒。
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,权梦玉大概会先愣住三秒,然后眼圈发红地冲上来抱住她;
而龙曦雨则会一边哭一边笑地骂她“混蛋”,然后再狠狠地给她一拳。
那该有多好啊。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一样,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里,趴在高楼天台监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普通大学生。
她瞥了一眼望远镜视野中的那间公寓。
温暖的灯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,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温馨。
林舟和苏晚樱正窝在被窝里,脑袋凑在一起看手机,时不时发出轻笑声。
洛伶甚至能隐约看到林舟吐槽小说女主时夸张的表情,和苏晚樱拍他脑袋时宠溺的眼神。
“真是……羡慕死了。”
她小声嘟囔着,声音被呼啸的北风卷走,只留下自己才能听见的叹息。
她恨不得现在立马冲进那间公寓,把身上的雪抖干净,钻进那个暖烘烘的被窝,然后理直气壮地对苏晚樱说:
“喂,让个位置,我也要一起看小说。”
可惜,她不能。
她甚至没有足够的经费去租一间带暖气的临时住所,只能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楼顶,用最原始的方式完成监视任务。
“都不给我经费让我租个有暖气的房子,就硬监视呗。”
她咬牙切齿地低声抱怨,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愤怒。
她甚至怀疑老板是不是故意的,就是想让她在这大雪天里吃点苦头。
“该死该死该死通通该死!”
怒火中烧的洛伶猛地将手中的望远镜狠狠摔在地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。
金属与水泥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天台上格外刺耳,惊得远处几只栖息在屋檐下的麻雀扑棱着翅膀仓皇飞走。
她从地上爬起来,拍了拍羽绒服上沾满的积雪,动作粗暴而带着泄愤的意味。
但仅仅过了几秒钟,她又叹了口气,认命般地弯下腰,小心翼翼地捡起望远镜,仔细检查镜片是否受损。
还好只是外壳有些刮痕,内部光学系统似乎没受影响。
她重新趴回地面,将望远镜重新对准那扇温暖的窗户,继续执行她那无聊又折磨人的监视任务。
“我真是欠了你们的……”
她喃喃自语,声音里充满了自嘲。
然而就在这时,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摩擦声从天台入口的方向传来。
洛伶的耳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动,整个人瞬间绷紧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她迅速将望远镜收进羽绒服内侧,身体紧贴地面,像一只受惊的野猫般蜷缩在雪堆的阴影里。
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,紫色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。
“哐当!”
厚重的防爆门被一脚踹开,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。
寒风裹挟着雪片呼啸着灌入天台,吹得洛伶的发丝在空中狂舞。
一个身影缓缓从门后走出。
银灰色及腰长发在风中飘扬,发根如雪,发尾渐墨,在月光下泛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冷冽光泽。
她身形娇小,步履却沉稳如山,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从容与威严。
牧语站在天台中央,银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幽灯,迅速扫视着四周。
她的鼻子轻轻抽动,像最精密的雷达,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每一丝微弱的气味。
“嘶,又让这个偷窥狂给跑了。”
牧语低声自语,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。
她缓缓走到天台边缘,低头查看地面。
雪地上只留下一片被压平的痕迹,边缘处还残留着几片零星的鞋印,但已经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了大半。
若非她嗅觉远超常人,几乎无法察觉这里刚刚有人存在。
牧语蹲下身,手指轻轻拂过那片雪痕,感受着残留的微弱体温。
她的目光顺着雪痕的方向抬起,看向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公寓楼。
她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林舟所在的那扇窗户,瞳孔微微收缩。
她能清晰地看到窗帘后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,能感受到那份属于普通人的、平凡却温暖的幸福。
而洛伶,刚刚就趴在这里,用望远镜窥视着这一切。
牧语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念头。
为什么?
她到底想从林舟身上得到什么?
牧语的眉头微微蹙起,银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。
她活了七百五十个春秋,见过太多为了力量、为了复仇、为了执念而不择手段的人。
但洛伶不同。
牧语缓缓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积雪。
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扇温暖的窗户上,良久,才轻声开口,声音如同夜风中的低语,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:
“在监视他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