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，自肩头至胸前，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。布料滑落，露出底下大片肌肤——
冰肌玉骨，莹白如雪。锁骨精致如蝶翼，再往下……谢知许猛地闭眼转身。
“抱歉，姑娘。”他声音依旧清朗，只是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。
身后传来窸窣声。
是少女在慌乱整理衣裙。她背对着他，手忙脚乱地捏着裂口，试图以灵力修补。
可这裙子本是冰雪所化，仓促间哪能完好如初？只勉强将裂口拢住，仍露出小片肩颈肌肤，在雪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她以一条白色丝绸匆匆束起墨色长发，如瀑青丝垂至腰际。发间不知何时别了一朵雪梅，花瓣晶莹，衬得乌发更黑，肌肤更白。
待呼吸稍平，她缓缓转身。
谢知许这才回身，四目相对。
这一看，饶是他道心坚定，也不禁呼吸微滞。
眼前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模样，容貌之美，已非言语可形容。
肌肤是冰雪淬炼出的莹白，细腻得看不见毛孔。眉如远山含黛，不画而翠。眼是标准的桃花眼，眼尾微微上挑，本该是媚态横生，可那眸光却清澈见底，如寒潭映月，纯真得不染尘埃。鼻梁秀挺，唇不点而朱，此刻因羞窘染着淡淡绯色，如三月桃花初绽。
最绝的是气质。
她分明美得惊心动魄，眉眼间却无半分妖娆媚态，反透着冰雪般的清冷出尘。可偏偏那清冷中，又自然流淌出一丝不自知的、纯欲交融的诱惑。
仿佛冰山上燃着的火，雪地里开出的妖花，矛盾至极，又和谐至极。
谢知许修行至今，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。
问瑶惜娇俏明艳，其他门派女修或清冷如霜，或温婉似水。可无一人，如眼前这少女——她的美是天地钟灵毓秀的造化，是纯粹到极致、反而生出妖异魅力的绝色。
而她的气息……
谢知许神识扫过，心中一震。
那缕纯净得不似凡尘的香气，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。她并非血肉之躯，而是精纯的冰系灵气凝结化形——与这南洲冰雪同源，与那净雪灵草同源。
“净灵雪草化形。”他缓缓开口，语气肯定。
原来如此。
泠玉，此刻也在打量谢知许。
她眸光清亮，带着几分警惕，几分好奇。眼前男子白衣玉冠，身形挺拔如松，面容俊逸非凡。尤其那双眼睛，深邃如寒潭，此刻正静静看着她，无贪婪，无邪念，只有纯粹的审视与……一丝极淡的欣赏。
“人间修士，都是这般无礼吗？”她开口，声音清泠如冰泉相激。
谢知许闻言，唇角微勾。
这一笑，如冰雪初融，为他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生动的俊逸。
“八大修仙门派齐聚南洲，”他不答反问，语气平稳，“你可知道，净灵雪草化形现世，会是何等后果？”
泠玉眸光微闪。
“百年修成人身不易。”谢知许缓缓道，目光落在她身上，“而你这样的净灵雪草，对修士而言……乃是大补之物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：“生食效果最佳，可净灵力、拓经脉。其次投入炼丹炉，以三味真火淬炼成药，效力更增十倍。”
泠玉脸色一白。
她虽初化形，灵智已开，自然懂他话中之意。
“你……你也是修士。”她抿唇，眼中警惕更浓。
“是。”谢知许坦然承认，却又话锋一转，“但我不需以你入药。”
他抬手，指尖轻触腰间灵玉。玉光流转，一道光幕浮现眼前——那是玉佩内的储物空间。
只见其中灵草仙葩琳琅满目，氤氲着各色宝光，灵气之浓郁，竟不输这南洲秘境。
“你看，”谢知许语气淡然，“我若觊觎灵草，何须…”
泠玉怔怔望着光幕中那些珍稀灵草，又看向谢知许。他神色平静，眼神清正，确无半分贪婪之色。
“你，”她迟疑，“你真不抓我？”
“我若想抓，方才便可动手。”
谢知许收起光幕，负手而立，“但你继续留在此地，迟早会被其他修士发现。届时……”
他未尽之言，泠玉已明白。
她垂眸，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。冰湖静寂，唯闻雪梅落瓣的簌簌轻响。
许久，她抬眸，眼中仍有犹疑，却多了几分决断。
“那我该去何处？”
谢知许看着她清澈如鹿的眸子，心中某处微微一动。
他开口，声音比方才柔和些许：“若姑娘信得过，我可带你离开南洲，寻一处安全所在。”
“你为何帮我？”泠玉问得直接。
谢知许沉默片刻。
为何帮她？
是因她化形不易？是因她不染尘俗？还是因方才那惊鸿一瞥，在他二十三载澄明剑心中，投下了一粒极细的沙？
他不知道。
“或许，”他缓缓道，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，“你便当是我冒犯的歉意罢。”他上前一步，目光与泠玉平视。
“我叫谢知许，问浮生弟子。姑娘如何称呼？”
“泠玉。”
“泠玉。”谢知许重复，声音里似有若无地带了丝暗哑，“好名字。”
他伸出手，掌心向上，是邀请的姿态。
“南洲非久留之地。跟我走，可好？”
泠玉看着他伸出的手。那手指修长，骨节分明，是一双握剑的手。
或许，是别无选择。
或许，是直觉使然。
她轻轻抬手，将指尖虚虚搭在他掌心。
触感冰凉，谢知许心神为之一颤。
谢知许合掌，虚虚拢住她手指，并未用力，只是个象征性的牵引。
“放心。”他低声道，唇角笑意深了些许，“跟着我。”
泠玉抬眸看他，正撞进他深邃的眼瞳里。那双眼此刻紧紧锁着她，眸底深处，似有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在涌动。
她忽然心跳漏了一拍。
而谢知许看着她微怔的眉眼，心中无声低语：
骗人不好。
他此生二十三载，言出必践，剑下无虚。
可今日——
我只骗你一个。
两道白衣身影立于湖畔，一挺拔如松，一清雅若雪。
风过时，衣袂交叠，发丝亲密地轻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