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借地脉引来的火煞之气过于霸道,苏清漪的脑袋一阵剧痛,眼前的火光迅速黯淡,化作大片黑斑。
膝盖一软,身体就要倒下。
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。
脊背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,一个混杂着血腥、硝烟和冷冽松香的怀抱接住了她。
夜玄凌那只为了保持清醒而掐得稀烂的手,此刻正死死箍在她腰间,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“别睡。”
他的声音就在耳边,沙哑的满是颗粒感,“睡了就真成祭品了。”
苏清漪费劲的抬起眼皮,视线里,男人那张俊美的脸白得像纸,心口的血窟窿还在往外冒血,将暗纹锦袍染成了干涸的紫黑色。
这疯子。
“走……排水渠。”苏清漪指尖在他后颈的骨节上点了一下,借着这点刺痛让他保持清醒,“正路……埋了火雷,大概有二十公斤黑火药。”
那是她在原着里给盗墓贼准备的惊喜,没想到现在得自己消受。
夜玄凌没有任何质疑,连眉毛都没动一下。
“好。”
他嘴角那抹自嘲的弧度还没散去,眼里却多了几分冷酷的快意,“你那破书里写的规矩我懂,主角从不走回头路。”
话音未落,夜玄凌单手扣住苏清漪的大腿弯,将她往背上一颠,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凶猛劲头,转身冲向西侧那条散发着腐臭的阴沟。
“轰隆——!”
前脚刚踏进潮湿的水道,身后的地宫入口便在一声巨响中彻底塌陷。
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热风紧追而来,夜玄凌背着她猛的一个侧身,将后背死死抵在湿滑的石壁上,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。
碎石噼里啪啦的砸在他背上,每一声闷响都伴随着他肌肉的剧烈抽搐。
苏清漪趴在他肩头,能清晰的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,浸透了她胸前的衣襟。
水道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,只有脚下浑浊的污水流动的声音。
刺骨的寒意顺着裤管往上爬,与背后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,让她一时不知是冷是热。
“张嘴。”
苏清漪手指颤抖的从怀里摸出一颗蜡封的药丸,直接捏碎了蜡壳,也不管手上沾没沾脏水,粗暴的塞进夜玄凌嘴里。
“别吐,含着。”
夜玄凌舌尖尝到了一股诡异的草腥味,混着极淡的薄荷凉意,喉咙下意识的滚了一下。
“这是什么?孟婆汤?”他脚下踉跄了一步,却很快稳住重心,踩着齐膝深的污水继续往前挪。
“系统……祖传的止血剂,加了安魂草。”苏清漪趴在他耳边,呼吸微弱,脑子却转得飞快,“能把你那快要崩断的心脉稍微粘一粘,不想死就给我咽下去。”
这是她在系统空间里用剩下的边角料临时搓的,主料是提纯后的云南白药活性因子,专门针对内脏大出血。
药效化开,一股暖流顺着喉管冲进胃里,那颗像是被掏空了的心脏竟然真的缓过了一口气。
不知走了多久,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抹灰蒙蒙的亮光。
那是出口。
“哗啦——”
两人裹着一身泥浆和腥臭冲出水面,冷风一吹,那是活人的世界。
这里是皇陵西侧的一处废弃采石场,乱石遍地,荒草没膝。
还没等夜玄凌把气喘匀,四周原本死寂的乱石堆里突然暴起数十道黑影。
寒光闪烁,杀气腾腾。
“等你很久了,摄政王殿下。”
一个尖锐嘶哑的女声响起,刺得人耳膜生疼。
乱石顶端,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逆光处。
她身上的绸缎衣裳被树枝挂得破破烂烂,手里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,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此刻因愤怒而扭曲,显得格外狰狞。
是柳氏,那位曾经端庄贤淑的苏家继母,此刻眼中满是疯狂。
“把那丫头交出来!”
柳氏手里的匕首指着夜玄凌背上的苏清漪,眼珠子红得快要滴血,“只要杀了她,断了药妃的血脉,我儿的大业就无人能挡!北狄国师已经许诺,只要拿到《归元蛊解》,大靖的皇位就是我儿的!”
夜玄凌缓缓直起腰,即便一身狼狈,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煞气依然压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。
他没说话,只是用冰冷不带感情的目光扫过四周。
“谢影。”他轻声唤道。
“属下在!”
一声暴喝从柳氏身后的阴影里炸响。
数十名刺客从岩石缝隙里钻出,他们身着黑衣,佩戴着暗夜阁的徽记,手中的劲弩在同一时间扣动了扳机。
“嗖嗖嗖——”
箭雨如蝗。
柳氏带来的那些人,在暗夜阁的杀手面前不堪一击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了一地。
柳氏脸色大变,转身欲逃,一道高大的身影却早早截断了她的退路。
霍骁手中的长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而过。
“啊——!”
柳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捂着脑袋滚在地上。
她的发髻被那一刀整齐削断,满头青丝散落,露出了原本藏在头发里的一根骨簪。
那骨簪被刀气震断,半截掉在地上,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从中滚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青铜令牌。
令牌正面,赫然刻着一只面目狰狞的狼首。
那是北狄皇室的天狼令。
“咳……”
苏清漪在夜玄凌背上轻咳一声,强撑着抬起头,目光落在那狼首令牌上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。
“把她的嘴撬开。”
她声音虽轻,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,“看看舌头底下。”
谢影根本没废话,上前一步捏住柳氏的下颚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下巴直接被卸脱了臼。
两根手指伸进她嘴里一勾,再出来时,指尖多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蜡丸。
捏碎蜡丸,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。
谢影展开扫了一眼,脸色顿时沉了下去:“王爷,是布防图。还有……‘待归元蛊成,即启皇陵龙脉,引北狄铁骑入京’。”
这就是通敌叛国的铁证。
夜玄凌小心翼翼的将苏清漪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,这才转身走向瘫在地上的柳氏。
他弯腰捡起那枚狼首令牌,像是扔垃圾一样扔在柳氏脸上。
“柳如烟,或者本王该叫你……耶律如烟?”
夜玄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,语气平淡的近乎残忍,“你那引以为傲的儿子,根本不是先帝的种。他不过是你那个当国师的好爹,为了混淆大靖皇室血脉,随便找个野男人配出来的杂种。”
柳氏浑身剧烈颤抖,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。
这怎么可能?
这个秘密连她自己都是前不久才知道,夜玄凌怎么会……
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!”
她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,口水顺着脱臼的嘴角往下淌,“杂种又如何?这天下本来就是强者的!这江山……本来就该姓耶律!”
“咚——”
就在这时,一阵沉闷的钟声突然从遥远的皇城方向传来,穿透了层层夜色,震得人心头发颤。
那不是报时的钟声。
那是只有在大朝会或者皇帝驾崩时才会敲响的景阳钟。
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节奏——九慢九快。
那是天子苏醒、召集百官的信号。
夜玄凌猛地抬头望向皇城的方向,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。
“看来,”苏清漪靠在石头上,虚弱的扯了扯嘴角,“那位睡美人,终于醒了。”
皇宫,御前殿。
那扇紧闭了三个月的朱漆大门缓缓的开启。
层层帷幔之后,一道消瘦的身影倚坐在龙榻之上。
他面色依旧青白,但那双曾经浑浊不堪的眼睛,此刻却清明的吓人,正死死盯着殿外那片即将破晓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