钥匙入手冰冷,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,隔着夜玄凌温热的掌心,那股寒气还是让苏清漪指尖一缩。
“先帝就喜欢故弄玄虚。”夜玄凌看着苏清漪,声音压得很低,“谁能想到,皇陵地宫的机关总图,会刻在你百草堂后院那个几十年的药碾槽底下。”
苏清漪眼皮跳了一下。
那是她用来捣花椒做火锅底料的药碾子。
合着这么多年,苏家祖宗是骑在皇家机密上搞烹饪?
夜玄凌没理会苏清漪变幻的脸色,目光越过她的肩膀,锐利的扫过身后的谢昭宁:“图上写着,此门开启,蛊王必以双血为祭。谢昭宁若是中途反悔,或者血统有问题,机关就会判定为入侵,方圆十里都会被炸平。你确定要带她进去?”
谢昭宁站在三步外,正撕着袖口布条缠手,听见这话头也没抬,嘴角扯出一丝冷笑,手里的碎瓷片捏得嘎吱作响。
“带。”苏清漪回答干脆,接过玄铁钥匙,“就算她是炸弹,也是我苏家产的。”
地牢入口黑漆漆的。
才往下走了几步,一股发霉的土腥味就冲鼻而来。
苏清漪皱着眉,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,系统面板上的空气质量指数直接飙红,pm2.5爆表。
台阶尽头,昏黄的油灯把影子拉得老长。
裴御医背靠着那根粗如儿臂的铁链,整个人已经瘦脱了相,像只披着人皮的骷髅。
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陶瓮,瓮口的封泥鲜红,上面印着“续命蛊母”四个篆字。
看见两人下来,裴御医喉咙里发出怪笑:“苏家丫头,你那点医术不值一提。蛊王只认苏家真血,假货进来,必死无疑。”
话音未落,他猛的掀开瓮盖。
瓮里没有毒虫爬出,只有一股黑雾喷涌而出。
苏清漪眯起眼,借助系统的微距视觉,看清黑雾是由无数微小的黑色飞虫组成的。
黑雾迅速扩散,阴影里耸动的那些活尸像是被打了鸡血。
十几个穿着腐朽家丁服的怪物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,张着只有牙龈没有嘴唇的大口,疯了一样扑过来。
他们每一个人的左耳垂上,那颗朱砂痣都在诡异的跳动。
“你要验血,就让你验个够。”
苏清漪不退反进,左手猛的一扬,将一直攥着的空药罐扔了出去,砸进黑雾中心。
罐子炸裂,里面残留的七颗血珠瞬间蒸发。
红雾与黑雾撞在一起,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。
空中瞬间炸开七道红色光路,如同蛛网般,精准的连接到每个活尸的眉心。
“动手。”苏清漪低喝。
谢昭宁早就在等这一刻。她手里的碎瓷片毫不犹豫的划过掌心,动作极狠。
噗嗤。
鲜血洒出,并未落地,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附,直接淋在最前面的活尸脸上。
滋啦——
那活尸的皮肤冒起白烟,动作猛的一僵。
它左耳垂上跳动的朱砂痣,迅速褪色干瘪,最后变成一块死皮脱落。
谢昭宁常年浸泡毒药的血液,本身就是最好的杀虫剂。
“该我了。”
苏清漪看准时机,手术刀在自己腕脉上一带而过。
滴答。
她的血很纯粹,带着一股药香。血滴落下,刚好砸在红色光路的中央。
原本僵住的十几具活尸,膝盖骨仿佛被敲碎了一般,齐刷刷的跪倒在地。
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地牢里的灰尘扑簌簌直落。
它们不再嘶吼,扭曲的脸变得顺从。
在它们灰败的额头,一抹血色缓缓渗入,浮现出一个滚烫的金印——【百草·壬午】。
裴御医脸上的狞笑僵住,怀里的陶瓮咔嚓一声裂开条缝:“这……怎么可能?血脉压制?不可能!”
苏清漪没理会一脸不敢相信的裴御医,跨过跪了一地的活尸,走到巨大的青铜门前。
门上没有锁孔,只有一个凹槽。
“来吧,妹妹。”苏清漪侧过头,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谢昭宁。
两人同时伸出手,两股鲜血在凹槽上方汇聚。血液交融,没有丝毫排斥,迅速填满了整个凹槽。
咔嗒、咔嗒……
墙壁内部响起沉闷的机括声,仿佛有巨兽在咀嚼骨头。
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震动,一块圆形的石台缓缓升起。
石台正中央,放着一尊巴掌大的青铜古鼎。
鼎内盛着三种药液。青色的是黛雪膏,红色的是醒神膏,还有透明的玄冰涎解剂。三样东西互不相溶,液面平滑如镜。
苏清漪低头看去,液面倒映出的不是阴森的地牢,而是一幅过去的画面:
那是多年前的百草堂后院。雨后初晴,泥土湿润。
七岁的小苏清漪撅着屁股在挖坑,手里捏着那颗看起来干瘪的“双生芝种”。
“姐姐,这草真的能长出来吗?”旁边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,脸上抹得跟花猫似的,正是小时候的谢昭宁。
“能。”小苏清漪一本正经的点头,把种子埋进去,“爹说了,这叫共生。左边那株给真的,右边那株给假的。但根要缠在一起,谁也离不开谁。”
谢昭宁看着那画面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【叮!
系统提示:检测到高浓度情感波动,器物记忆读取功能已激活。】
苏清漪脑海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此刻听起来竟然有点卡顿。
【正在解码鼎身残留生物信息……指纹匹配:先帝。】
【铭文转译中……】
小鼎的鼎耳慢慢亮起,一行小字在空气中浮现:
【真女不死,因承药神骨;赝品不灭,因怀救世心。
双生非孪,乃一体两面。
孤之所求,唯此而已。】
苏清漪瞳孔骤缩。
原来,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双重保险。
所谓的真,承载的是技术与天赋;所谓的假,承载的却是在这乱世中为了守护秘密而必须付出的牺牲与决心。
没有谢昭宁在前面做那个恶人,苏清漪早在十年前就死了;没有苏清漪回来破局,谢昭宁也只是个抱着秘密等死的疯子。
地宫深处,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振翅声,如同滚滚闷雷。
“看来,大家伙醒了。”苏清漪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。
那扇沉寂百年的青铜巨门,发出沉重的声响,缓缓的向两侧滑开。一股冰冷的白气,带着幽绿的青苔结晶,从门缝里喷了出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