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边关惊变
四月初八,西北边境的天空在顷刻间变了颜色。起初只是天际线上一抹浑浊的黄,不过半柱香的工夫,那抹黄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,瞬间吞噬了整片天空。狂风卷着沙砾,呼啸着扑向玉门关的城墙,打在守城将士的铠甲上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落下。
镇北大将军李靖站在城楼上,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睛微微眯起,望着城外漫天黄沙。他年约四旬,面容刚毅,额头上几道深深的皱纹记录着多年戍边生涯。此刻,他抬手用指尖抹去眉梢的沙尘,沉声对身侧的副将道:“这场沙暴来得不是时候。”
副将张诚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,此刻用浸湿的布巾严严实实地蒙住口鼻,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。他哑着嗓子回道:“将军,哨骑刚刚冒死回报,突厥前锋已至百里外的黑水河。”
李靖眉头紧锁,转身走下城楼。将军府内,一座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大半个厅堂。沙盘上山川河流栩栩如生,代表突厥军队的黑色小旗已经逼近玉门关,而代表朝廷援军的红色旗帜却还停留在三百里外的凉州位置。
“粮草被沙暴所阻,恐怕还要耽搁几日。”张诚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焦虑。
李靖没有立即回答,他俯身仔细端详着沙盘上的地势,手指轻轻敲击着沙盘边缘。这位以沉稳着称的将军,此刻内心也翻涌着不安。就在他全神贯注地思考之时,突然间,一阵急促而嘈杂的马蹄声响彻耳畔。
那声音由远及近,如雷霆万钧,仿佛要将这片宁静的土地撕裂开来。
眨眼间,一匹快马如旋风般疾驰而至,马背上的信使浑身沾满了黄沙,面容憔悴,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。他的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腾而摇晃,看起来随时都可能从马背上跌落下来。
然而,尽管如此,信使还是咬紧牙关,强忍着疲惫和痛苦,奋力驾驭着马匹,直直地冲向将军府的大门。
将军,靖安司急件! 信使的声音嘶哑而焦急,仿佛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他一边喊着,一边从贴身的油布包里取出一封密信,双手颤抖着将其奉上。
李靖见状,连忙迎上前去,接过密信。他的眉头紧紧皱起,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李靖迅速展开密信,谢瑾安那熟悉的笔迹立刻跃入眼帘。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紧紧盯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。
随着阅读的深入,李靖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,一股怒意在他的胸中升腾。信中提到朝中有人与突厥勾结,故意拖延援军和粮草,这无疑是对国家和军队的背叛!
传令下去,立即进入战时状态! 李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,虽然不大,但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。他的命令如同惊雷一般,在将军府内回荡。
还有,把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! 李靖补充道,他的语气越发凝重。
与此同时,在遥远的长安城,与边境的紧张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曲江池畔,春意盎然,垂柳依依,碧波荡漾。这里是文人墨客们的聚集地,也是新科进士们展示才华的舞台。
一年一度的曲江流饮正在举行,才子佳人们泛舟湖上,吟诗作画,欢声笑语随着微风飘荡。他们沉浸在这美好的春光里,对边境的战事一无所知。
谢瑾安站在靖安司的阁楼上,极目远眺,目光落在了远处的曲江池上。他身姿挺拔,一袭深蓝色的官服更衬得他气宇轩昂,腰束玉带,更显其身姿修长。然而,尽管他面容清俊,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,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。
他那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刚从边境送来的急报,由于太过用力,指节都微微发白了。那急报在他手中,仿佛有千斤之重,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。
就在这时,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。谢瑾安不用回头,便知道是苏轻媛来了。她的脚步轻盈,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。
苏轻媛轻步走上阁楼,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。她身着一身淡青色素面罗裙,裙摆随风轻轻飘动,仿佛一朵盛开的青莲。她的发髻简单地挽起,只插着一支白玉簪子,更显得她清雅脱俗,宛如仙子下凡。
苏轻媛走到谢瑾安身边,见他面色凝重,不禁轻声问道:“出什么事了?”她的声音清脆悦耳,宛如黄莺出谷。
谢瑾安缓缓转过身,将手中的急报递给苏轻媛,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:“边境告急。”
苏轻媛接过急报,快速浏览起来。随着她的阅读,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,如那冬日的初雪一般。她抬起头,一双明眸中充满了震惊与担忧,仿佛能看到那遥远的边境正在燃起的战火。
“我们必须立即面见太子。”苏轻媛的声音虽然轻柔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东宫内,太子站在书案前,案上的急报被他紧紧攥在手中,仿佛要将其揉碎一般。他年轻的面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,眉头紧紧皱起,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几行字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怒意。
他的手指微微发抖,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,但声音却竭力保持平稳:“这些人……为了一己私利,竟然敢通敌卖国!”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恨,仿佛对那些人的行为感到无比痛心。
站在一旁的谢瑾安见状,连忙上前一步,指着悬挂在墙上的边境地图说道:“殿下,当务之急是尽快调派援军。臣怀疑,朝中有人不仅拖延援军,还在暗中为突厥传递军情,致使我军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。”他的语速很快,语气严肃,显然对当前的局势非常担忧。
太子听后,眉头皱得更紧了,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此事关系重大,必须彻查到底。若真有内奸,定不能轻饶!”
然而,就在这时,一个内侍匆匆走了进来,脸色苍白,脚步有些踉跄。他径直走到太子身边,俯下身,在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太子的脸色骤变,他瞪大了眼睛,满脸惊愕:“什么?父皇突发急病?”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,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。
“陛下这是中了毒。”太医正周明远颤声禀报,“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奇毒,名为相思子。”
谢瑾安与苏轻媛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。这毒他们再熟悉不过——正是当年青云会使用过的毒药。
“陛下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物?”苏轻媛轻声问道,声音柔和却清晰。
皇后思索片刻,忽然想起什么:“三日前,西域使节进贡了一批香料,陛下甚是喜爱,命人日日焚香。”
苏轻媛立即检查香炉中的香灰,又取来剩余的香料仔细查验。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捻起一点香灰,放在鼻尖细闻,又取出一根银针插入香料中。“果然如此。”她沉声道,“这香料中混入了相思子的花粉,长期焚烧,毒素会随香气侵入肺腑。”
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,瞬间传遍了朝野上下,引起轩然大波。太子临朝听政,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,他当机立断,决定彻查西域使节一案。然而,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使节团竟然在三天前就已经悄然离京,显然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。
“这分明就是调虎离山之计啊!”谢瑾安在监察院内焦躁地来回踱步,他的眉头紧蹙,神情冷峻,心中暗自思忖,“边境突然告急,陛下又中毒昏迷不醒,朝中必定会陷入一片混乱。而到那个时候……”
他的话还未说完,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。紧接着,陈远带着一个满身风尘的士兵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,士兵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焦虑。
“大人,不好了!边境急报!玉门关……失守了!”士兵的声音颤抖着,仿佛这个消息让他无法承受。
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如同巨石入水,激起千层浪,举座皆惊。谢瑾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,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素来沉静的面容上此刻也罕见地露出了惊怒之色。
“李靖将军呢?他现在情况如何?”谢瑾安的声音有些沙哑,透露出内心的焦灼和担忧。
士兵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,答道:“将军率领残部退守阳关,但……他也身负重伤。”
听到这个消息,谢瑾安的心如坠冰窖。他深知玉门关的重要性,一旦失守,后果不堪设想。他来不及多想,立刻下令道:“备马,我要即刻进宫面见太子!”他的声音斩钉截铁,没有丝毫犹豫。
皇宫内,太子正在与群臣商议对策。以宰相李纲为首的主和派主张议和,而以兵部尚书为首的主战派则要求立即发兵。
“玉门关已失,阳关岌岌可危。此时若再起战事,恐非良策。”李纲沉声道,花白的胡须随着他说话微微颤动。
“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突厥铁骑长驱直入吗?”兵部尚书王坚怒道,一双虎目圆睁。
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,谢瑾安大步走进殿内,朝服整齐,神情坚毅:“殿下,臣愿亲赴边境,助李靖将军一臂之力。”
朝堂上一片寂静。所有人都知道,此时前往边境,无异于九死一生。
“准奏。”太子终于开口,声音庄重,“朕封你为钦差大臣,持尚方宝剑,可调动边境各州兵马。”
当夜,谢瑾安在府中整理行装。烛光摇曳,映照着他清瘦的身影。他仔细检查着每一件物品,从官印到兵符,从地图到密信,一丝不苟。
轻轻的叩门声响起,苏轻媛不请自来。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装,长发束成简单的发髻,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。
“我要与你同去。”她坚定地说,目光毫不躲闪地迎上谢瑾安的视线。
“边境危险...”谢瑾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。
“正因危险,我才更要去。”苏轻媛打断他,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,“李将军重伤,军中正缺医官。而且...”她顿了顿,眸中闪过睿智的光芒,“我怀疑陛下所中之毒,与边境战事有关。西域使节在这个时候进贡带毒的香料,未免太过巧合。”
谢瑾安凝视着她坚定的眼神,知道再劝无益,终于点头:“好。但你要答应我,凡事小心,不可贸然涉险。”
苏轻媛微微一笑,那笑容如同破开乌云的月光: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三日后,一支轻骑冒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出了长安城。谢瑾安一袭玄色戎装,外罩深青色披风,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,更显得身姿挺拔。苏轻媛则扮作随军医官,穿着一身素净的蓝色劲装,骑术娴熟地控着马缰。
在城门外,太子亲自为他们送行。雨水打湿了太子的朝服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郑重地将尚方宝剑交到谢瑾安手中:“边境安危,就托付给二位了。”
谢瑾安双手接过宝剑,深深一揖:“臣定不辱使命。”
与此同时,在长安城某个隐蔽的暗室内,几个黑影正在密谋。烛光昏暗,映照出几张模糊不清的面容。
“谢瑾安已经离京,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。”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。
“不错。只要他在边境身亡,太子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。”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附和道。
“还有那个苏轻媛,也不能留。此女太过聪明,留着终是祸患。”第三个声音冷冷地说道。
雨越下越大,豆大的雨点打在青石板上,溅起朵朵水花。谢瑾安与苏轻媛对视一眼,双双策马扬鞭,带着一队精锐护卫,踏上了前往边境的征程。
雨越下越大,似乎在为这场暗流汹涌的征程奏响悲壮的序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