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后,城西郊外,第二座山头。
薄雾笼罩着苍翠的山峦,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湿润的清气。赵安元独自立于约定之处,山风掠过他的衣袂,带来一丝凉意。他目光如炬,仔细扫视着四周——嶙峋的怪石、茂密的灌木、随风摇曳的野草,除了偶尔几声鸟鸣,再无其他声响,更不见人影。
“莫非是戏耍于我?”一丝疑虑刚爬上心头,一阵若有似无、却又异常清晰的笛声,便如溪流般自不远处一片幽深的竹林中蜿蜒淌出。笛声清越空灵,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孤寂感,仿佛在指引方向,又像是在试探。
赵安元凝神细辨,锐利的目光穿透层层竹影,锁定在阴影最浓重的一角。他不动声色,周身的气息却悄然沉凝,右手已虚按在腰间的佩剑上。
“既然来了,何必藏头露尾?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竹林的静谧。
笛声戛然而止。片刻沉寂后,阴影如水波般荡漾开来,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步出。来人一身素色劲装,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疏离,正是乔南一。她手中把玩着一支翠玉短笛,眼神平静无波地迎上赵安元的审视。
“乔南一,考虑得如何了?”赵安元开门见山,没有丝毫寒暄。时间紧迫,他需要明确的答案。
乔南一沉默片刻,指尖无意识地在玉笛上轻轻摩挲,似乎在衡量着每一个字的重量。
“你指的合作,”她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清晰,“具体是什么意思?风险几何?利益如何划分?你我皆知,那东西非同小可,觊觎者众。”她的目光锐利如针,直刺赵安元眼底,寻求着最真实的意图。
赵安元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,带着几分江湖人的直率与果决:“你我二人,亲自去找。避开所有耳目,只靠我们自己。若真找到了,”他顿了顿,加重了语气,“那医书孤本,你我各誊抄一份,原件如何处理,视情况再定。一人一份,互不亏欠,如何?”这个方案简单直接,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后续的猜忌和纷争。
乔南一静静听完,眼中精光一闪,随即微微颔首,算是认可了这个方案。这确实是当前局面下最务实的选择。“好,我答应和你合作。”她言简意赅,接着抛出了下一个关键问题,“那么,你觉得何时动身为宜?迟则生变。”
乔南一抬眼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,眼神深邃,显然已在心中反复推演。“虽说是越快越好,”她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谨慎,“但眼下我们尚在他国境内,耳目众多,行动受限。贸然离去或消失,极易引人猜疑,反而不便。”
她收回目光,直视赵安元,“距离启程归国的日子不远了。待回到都城后不久,我会对外放出风声,宣布闭关修炼,谢绝一切访客。而你,”她语气不容置疑,“也必须寻个稳妥的法子脱身,不引人注目。届时,我们在‘老地方’汇合。”
赵安元沉默片刻,脑中飞速闪过几种脱身之策,最终沉声应道:“好。”一个字,重若千钧,意味着一条充满未知与凶险的道路就此开启。两人目光短暂交汇,无需更多言语,默契已生,随即各自转身,如同从未相遇般,迅速消失在莽莽山林之中。
数日后,苏府。
一封没有署名、火漆封口的密信,由心腹悄然呈至苏如清案头。他拆开信笺,目光扫过其上简洁却足以惊心动魄的文字——竟是指向那本令无数人魂牵梦萦的前朝失传医书的具体线索!
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瞬间冲上苏如清的头顶,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颤。这消息来得太过突兀,太过精准!巨大的诱惑之下,一股冰冷的寒意也同时从心底蔓延开来。这封神秘的信件,其来源与目的都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。
是谁在暗中窥视?是援手,还是陷阱?是善意指引,还是借刀杀人的毒计?无数疑问在他脑中翻腾。
然而,对医书的渴望,对家族使命的执着,以及对解开更多谜团的迫切,最终压倒了所有疑虑。苏如清眼神重归坚定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。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,他都必须亲自去走一遭!
他迅速召集了最信任的几名护卫,做了周密的安排,然后轻装简从,按照信中的指引,策马直奔那处人迹罕至的偏僻山谷。
---偏僻山谷之中。---
此地果然荒僻得令人心悸。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险峻高山,古木参天,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天光,投下大片阴森诡异的暗影。谷底怪石嶙峋,仅有狭窄崎岖的小径蜿蜒深入。
空气中弥漫着泥土、腐叶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,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偶尔几声怪鸟的啼鸣,令人毛骨悚然。
苏如清握紧了佩剑,示意护卫们散开警戒,自己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,沿着山谷小心翼翼地搜索。他仔细观察着每一处岩壁的纹理、地面的痕迹、植被的异常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在一处被巨大藤蔓几乎完全覆盖、长满滑腻青苔的岩壁下方,他敏锐地发现了几块似乎被刻意挪动过的碎石和一道极其隐蔽、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——正是那隐藏洞穴的入口!
“就是这里!”苏如清心头一震,强压下激动。他亲自上前,屏息凝神,小心翼翼地拨开厚重的藤蔓和湿冷的杂草。一股更为浓郁的、混合着尘埃、霉菌和某种奇异药草般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,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。
洞内光线昏暗异常,仅靠护卫点燃的火把照明。火光摇曳,映照着四壁。苏如清踏入其中,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。他警惕地环顾四周,只见洞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、线条古朴奇诡的刻痕——那绝非装饰,而是古老的文字和意义不明的图案,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与沧桑,仿佛无声地诉说着被漫长时光掩埋的秘密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、不属于此地的冷冽气息。
“小心!”苏如清低声提醒护卫,同时更加留意脚下和周围。他注意到靠近洞穴深处的地面上,有几处不太明显的、被新近拂开的浮尘痕迹,以及几块似乎被匆忙踢开的碎石——这里果然有人来过,而且时间不会太久!
深入洞穴数十步,一个稍显开阔的角落出现在眼前。火光映照下,一堆被厚厚的尘埃覆盖、凌乱堆积的书籍赫然在目!书籍的纸张早已泛黄发脆,边角卷曲破损,散发出浓重的陈旧霉味。苏如清的心跳骤然加速,这难道就是……?
他按捺住狂喜,示意护卫加强戒备,自己则深吸一口气,谨慎地俯下身,伸出手,准备拂开那层历史的尘埃,一探究竟。
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书页的刹那!
“呼——!”一股裹挟着刺骨寒意、绝非自然形成的阴风猛地从洞穴深处卷来,瞬间吹灭了所有火把!黑暗如同浓墨般瞬间吞噬了整个洞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