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云子走后,墨倾倾顿感四周空寂,唯有燃烧的火光能给她带来些许安全感。
她取出藏在石缝里的湿衣,拿到火上烘烤。待衣服烤干换上,温热的布料熨帖地贴在皮肤上,舒适感瞬间驱散了寒意。
穿好衣服,她的目光落在了食物上。小云子摘来的果子圆溜溜的,青翠欲滴,表面还覆着一层晶莹的雨露。
墨倾倾对未知事物总怀有天然的好奇,便挑了个顺眼的果子咬了一口。谁知又酸又涩,酸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。她赶紧吐掉,为了不让小云子发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糟蹋,她将咬过的果子塞进石缝深处,算是“毁尸灭迹”。
扔掉果子,她下意识地望向洞口,见小云子正背对着她,一门心思地烤火,显然没看到刚才那一幕,这才放下心。
看着他的背影,墨倾倾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。那是一个挺拔俊秀的背影,如同山水画中寥寥数笔勾勒出的人物,虽模糊不清,却风骨犹存。她心中感叹:古人的仪态就是好,连一个太监都如此气质出众。怪不得史书上常有太监与后宫纠葛的记载,这与她看过的电视剧里那些阴阳怪气、面目可憎的太监形象截然不同。
欣赏完小云子的背影,她站起身来,拍了拍衣上的尘土,决定去找他,顺便问问他这两日去了哪里,害她担心。她整理好仪容,便径直朝洞口走去。
此时,小云子正专心烤着衣服,忽闻身后动静,急忙起身,迅速将半干的外衣披在身上。待墨倾倾走到面前,他已穿戴整齐。
“公主,你怎么出来了?”小云子站定问道。
“没什么,出来看看你。”墨倾倾随口应道。她瞥见他衣服上水渍未干,深一块浅一块的,便问:“你外衣还没干透,急着穿身上做什么?”
“公主面前,不可衣冠不整,这是宫规第一条。”小云子像个服从命令的士兵般答道。
墨倾倾听罢,忍不住笑了:“哦?那你掉崖时抱着本公主,又犯了宫规第几条?”她玩味地问道。
小云子平静道:“危急之时,不可相提并论。”
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,你这么守规矩。”墨倾倾在火堆旁寻了根干树枝垫在身下坐好,仰头看着小云子说。
小云子见她坐得低矮,按规矩,主子如此,下人便该蹲下或跪着回话。可墨倾倾显然没在意这些,只顾自己坐得舒服。尊卑有别、礼不可废,这种思想早已根植于小云子心底,无可更改。
“本该如此。”他语气冷淡。
这尸体般毫无温度的话语,让墨倾倾心头一刺。她像是一腔热忱贴上了冷冰冰的石头,和煦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。两人思想迥异:墨倾倾渴望朋友般的相处,小云子则固守主仆之分。
“这两日,你跑哪去了?为何不来见我?”墨倾倾转换了话题。
一听是正经询问,小云子的态度不再那般冷淡,耐心解释道:“我在平阳山遇到点事,耽搁了。”
“发生何事?”墨倾倾蹙眉追问。
见她神情紧张,小云子放缓语速:“并无紧要。只是赶路途中,遇一砍柴老伯从山上摔下,腿骨摔断。我恰巧路过,便送他去看郎中,因此耽搁了些时辰,还请公主责罚。”他赌的正是墨倾倾的菩萨心肠。若在从前,任何理由都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。
墨倾倾搓着手心,眉头舒展:“原来是在行善积德,我怎会罚你?那老伯没事吧?”
“已无大碍,休养些时日便可痊愈。”小云子眼神微垂。
“那就好。”墨倾倾悬着的心放下。但她忽然想到,平阳山并不在行程之内。“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?”她疑惑地问。
小云子答道:“因在随行队伍里瞧见一个熟人,为避麻烦,我便抄了近路,想比队伍先到,不想途中遇了此事。”
这事听起来巧合太多,且不太符合小云子平日的行事风格。但墨倾倾心底仍愿意相信他——人心难测,或许他本就是面冷心善之人。
“公主,今夜不如留在此处歇息,明日再回。夜里赶路既不安全,也易迷途。”小云子望了一眼洞外渐暗的天色,转换了话题。他虽归心似箭,但考虑到可能再遇绑匪、夜间迷路、体力消耗等问题,还是决定天亮再走更为稳妥。
“你说得对,我现在根本走不了那么远的路,只想好好歇着。”墨倾倾深表赞同。她本就不急,况且见小云子似有染风寒之兆,万一途中发热,她一人难以应付。
既已达成共识,小云子便对墨倾倾道:“洞口风大,公主快回去歇息吧。”
“你也一起进去吧,这洞口风实在太大。”墨倾倾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,好心相邀。她打着哈欠往里走了几步,发觉身后毫无动静,回头一看,小云子仍杵在原地。“小云子,你怎么不走?”墨倾倾问道。
“公主是主子,奴才是下人,不可同歇一处。”小云子转过目光,语气坚定。
“什么主子奴才的,哪来这么多规矩!”墨倾倾最烦他这套,宫里便罢,如今生死患难后还如此见外,让她心头火起。
“尊卑有别,何时何地,该有的规矩都不能破。”小云子固执道。
这话彻底惹恼了墨倾倾。她本想拂袖而去,转念一想又觉不甘。她快步走到小云子跟前,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想拉他进去,却纹丝不动。
见她竟直接上手,小云子心头气恼,故意岿然不动。
墨倾倾不肯罢休,愈发用力拉扯,一边劝道:“让你进去就进去,又没外人,哪来那么多规矩!”
小云子非但不听,反而抬手,不费力地便将墨倾倾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移开,语气带着一丝桀骜:“恕难从命。”
这一连串举动让墨倾倾顿觉颜面尽失。她凶巴巴地瞪着他:“好你个小云子,胆子越来越大了,我的话都不听,想造反吗?”
小云子低头理了理衣袖褶皱,语气低沉而平静:“奴才不敢。还请公主自重。若再相逼,奴才唯有一死。”
这狠话让墨倾倾大吃一惊。她这才明白,小云子仍将她视作那个轻浮跋扈的原主,这印象根深蒂固,一时难以扭转。为保住气势,她并未发作,只是冷笑道:“你想得美!本公主对你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。放心,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,我也不会喜欢你!”
撂下这句解气的话,她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见她回去,小云子目的也算达到。他就是要出言激怒她,让她知些分寸,谁让她举止那般轻率。可当墨倾倾真说出“绝不喜欢”的话时,他心头还是隐隐作痛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