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梭舰“自由号”从联盟总部的星港出发时，引来了一大群围观者。
“那就是新任盟主的座驾？”一个刚加入联盟的年轻创世者踮着脚尖看，“看起来好普通。”
他旁边的老前辈嗤笑：“普通？小子，那艘船的外壳是用‘正反法则合金’打造的，能免疫百分之九十九的法则攻击。引擎是太极钟亲自设计的‘维度跃迁系统’，最高速度能赶上时间倒流。至于武器……”
老前辈压低声音：“据说船头那门炮，一炮就能打穿一个中型宇宙。”
年轻创世者倒吸一口凉气。
而此时，“自由号”舰桥内，气氛却没那么严肃。
“熊老，您能把竹子收起来吗？”李三土看着满地的竹屑，无奈地说，“这是舰桥，不是餐厅。”
熊老抱着根灵竹啃得正香：“紧张什么？航行要三小时呢，不吃点东西多无聊。”
太极钟飘在战术台前，钟身闪烁着分析数据的光：“目标区域已进入视野。确认，编号宇宙被未知灰雾完全包裹。能量读数……零。”
“零？”李三土皱眉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就是字面意思。”太极钟调出全息投影，“那个宇宙现在没有任何能量波动，像死了一样。但理论上不可能——就算整个宇宙的生命都灭绝了，恒星还在燃烧，黑洞还在旋转，总该有能量辐射。”
李三土走到舷窗前。远处，虚空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灰色球体，表面雾气翻滚，看起来诡异又安静。
“先派侦查无人机进去。”他下令。
三架小型无人机从舰腹射出，朝灰雾飞去。它们接近雾气的瞬间——
滋啦！
画面全黑。
“信号中断。”技术员报告，“物理连接也断了，无人机没回来。”
李三土眯起眼睛：“能分析出雾气成分吗？”
太极钟旋转一圈：“正在尝试……咦？有趣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这雾不是物质，也不是能量。”太极钟的语气罕见地严肃，“它是一种‘信息’。确切说，是‘无法被理解的信息’。”
熊老终于放下竹子：“认知屏障？”
“比那更高级。”太极钟说，“普通的认知屏障只是让外界看不懂里面的情况。这个……它在拒绝一切外部观测。就像一个人闭上眼睛还不够，还要用胶水把眼皮粘上。”
李三土沉思片刻：“我亲自去看看。”
“盟主！太危险了！”副舰长立刻反对，“让陆战队先……”
“如果连我都进不去，陆战队更没戏。”李三土已经朝舱门走去，“熊老，太极钟，你们跟我来。其他人原地待命，保持通讯——如果十分钟后我们没回来，就立即返航，通知我爹娘。”
“三土！”熊老想阻止。
但李三土已经走进了穿梭舱。
---
小型登陆艇从“自由号”分离，缓缓驶向灰色球体。
越靠近，那种诡异感越强烈。
“你们有没有觉得……”熊老趴在舷窗上，“这东西在‘看’我们？”
太极钟分析道：“不是看，是‘认知’。它知道我们来了，而且知道我们知道它知道我们来了。”
“说人话。”熊老翻白眼。
“这是信息层面的博弈。”李三土盯着越来越近的雾气，“它在和我们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，用‘不可知’作为语言。”
登陆艇停在灰雾前。距离近到能看清雾气中细微的纹理——那些纹路像是文字，又像是电路，不断变化，无法解读。
李三土伸手按在舱门上：“我出去看看。”
“等等！”太极钟拦住他，“先做个实验。”
它从钟身分离出一小片金属，抛向雾气。金属片接触到雾气的瞬间，突然开始扭曲、变形，最后化为一团乱码般的符号，消散了。
“物质结构？”熊老瞪大眼睛。
“不，是‘信息重写’。”太极钟沉声，“那片金属被重新定义成了‘不存在’。”
李三土深吸一口气：“那更要进去了。”
他推开舱门，踏出登陆艇。
虚空中没有空气，但他作为创世者，早就不需要呼吸了。他悬浮在灰雾前，伸出手。
指尖触碰到雾气的刹那——
嗡！
无数信息涌入脑海。
破碎的画面：星空、城市、森林、海洋……
杂乱的声音：笑声、哭声、风声、雨声……
混乱的法则：时间倒流、空间折叠、物质湮灭……
这些信息像洪水一样冲击着他的意识。如果是普通创世者，此刻已经精神崩溃了。
但李三土不一样。
他是正反法则融合体，信息处理能力是普通创世者的亿万倍。他闭上眼睛，在脑海中建立了一个临时的“信息过滤系统”。
“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信息流逐渐被解析、归类、理解。
一分钟后，他睁开眼睛。
“怎么样？”太极钟问。
“这雾是活的。”李三土说，“它有自己的意识——或者说，是某种集体意识的投影。它在保护里面的宇宙，拒绝一切外部访问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熊老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李三土摇头，“但里面有个声音在叫我。”
“叫你？”
“嗯。”李三土的表情变得古怪，“那个声音说：‘三土，别进来……’”
熊老和太极钟同时一震。
“认识你的人？”太极钟问。
“声音很熟悉，但我想不起是谁。”李三土皱眉，“而且语气很奇怪——像是在警告，又像是在……诱惑？”
他盯着翻涌的灰雾，突然笑了：“有意思。越不让我进，我越要进。”
“等等！你想硬闯？”熊老急了，“刚才的实验看到了，这雾能把物质重写成信息！”
“那就别让它碰到我。”李三土活动了下手腕。
他的身体开始发光——不是普通的光，而是“正”与“反”两种法则交织的光。左半边身体是纯粹的白光，代表秩序、创造、存在；右半边是深邃的黑光，代表混沌、毁灭、虚无。
两种光旋转、融合，形成一个完美的太极图，笼罩全身。
“正反屏障。”李三土解释道，“这是我能想到的最高级防御。如果灰雾是信息层面的攻击，那正反屏障就能在信息接触我之前，将其‘中和’掉——存在与不存在同时作用，结果就是‘薛定谔的猫’，既被攻击又没被攻击。”
熊老听得头晕：“你说人话！”
“总之就是能进去。”李三土说着，一步踏入了灰雾。
滋——
预料中的攻击没有到来。灰雾在他面前自动分开，形成一条通道。
“它……让你进去了？”太极钟惊讶。
“不。”李三土看着通道深处，“是那个声音的主人，在为我开路。”
通道的尽头，隐约能看到星光。
李三土回头：“你们在这等着，我一个人进去。”
“不行！”熊老和太极钟同时反对。
“这是命令。”李三土的表情严肃起来，“如果里面有陷阱，我们全陷进去就完了。你们在外接应，如果我两小时后没出来，就按原计划行动。”
说完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通道。
灰雾在身后合拢。
---
通道不长，李三土走了大约五分钟，就来到了尽头。
眼前豁然开朗。
他站在一片星空中——但这里的星空，和他认知中的任何星空都不一样。
恒星静止不动，行星停在轨道上，连光都凝固在空中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影片。远处的星系、星云、黑洞，全都一动不动。
整个宇宙的时间，停止了。
李三土尝试调用时间法则，想推动时间流动。但法则在这里失效了——或者说，被某种更高级的力量锁死了。
“有人吗？”他喊道。
声音在凝固的时空中传播，变成一种扭曲的回音。
突然，前方出现一个光点。光点迅速靠近，化作一个人形。
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中年男人，戴着眼镜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。
“李三土盟主，欢迎来到编号宇宙。”男人微笑，笑容标准得像量过角度，“我是观察员07号，负责接待您。”
“观察员？”李三土警惕地看着他，“这是什么地方？为什么时间停止了？”
“时间没有停止，只是被‘定格’了。”观察员07号推了推眼镜，“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……请跟我来，我带您参观。”
他转身飘向远处的一颗行星。李三土犹豫了一下，跟了上去。
行星表面，是一个巨大的城市。高楼林立，街道整齐，悬浮车停在半空，行人定格在迈步的瞬间。
“如您所见，这是一颗文明星球。”观察员07号降落在一条街道上，指着周围的“静物”，“科技水平大约相当于您故乡宇宙的二十一世纪。总人口八十亿，智慧种族为人类亚种。”
李三土走到一个定格的行人面前。那是个年轻女孩，正弯腰系鞋带，表情专注。她的时间被定格在这一秒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。
“你们做了什么？”李三土的声音冷下来。
“只是观察。”观察员07号平静地说，“我们封存了这个宇宙的时间，以便进行长期研究。您看——”
他调出平板电脑，屏幕显示着这个女孩的数据：
【样本编号：-地球-亚洲-中国-北京市-朝阳区-公民李小花】
【年龄：24岁】
【职业：程序员】
【状态：定格于公元2023年7月15日下午3点27分42秒】
【研究价值：中等。编程天赋突出，社交能力薄弱，符合‘技术型个体’模板。】
“研究价值？”李三土盯着屏幕，“你们把活生生的人当作‘样本’？”
“从学术角度看，是的。”观察员07号完全没有愧疚感，“我们观察者联盟致力于研究多元宇宙的文明发展规律。而要获得准确数据，就必须控制变量。时间流动就是最大的变量，所以我们选择将研究对象‘定格’，在静态中分析其结构。”
李三土感到一股怒火在胸膛燃烧：“谁给你们权力这么做？”
“权力？”观察员07号歪了歪头，“不需要权力。就像人类观察蚂蚁不需要蚂蚁的同意，我们观察低维文明也不需要他们的同意——这是认知层级的差距。”
“你！”
“请冷静，盟主。”观察员07号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，“我知道您很生气，但请先看完整个实验场。也许您会改变看法。”
他带着李三土飞向城市中心。
那里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塔。塔身透明，能看到里面层层叠叠的结构——每一层都是一个微缩的世界，有森林、海洋、沙漠、冰川……
“这是中央控制塔。”观察员07号介绍，“整个宇宙的‘标本’都在这里备份。从单细胞生物到星际文明，所有生命形式，所有文明阶段，应有尽有。”
李三土飞近塔身。在某一层，他看到了熟悉的场景——那是一个小山村，村口有棵大槐树，树下坐着几个老人，正在下棋。
那是桃源村。
或者说，是桃源村的复制品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哦，这是特别收藏品。”观察员07号翻看平板，“根据我们的记录，编号1宇宙的地球桃源村，是多元宇宙中‘农家修真文明’的起源地，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。所以我们复制了一个，放在这里作为参考样本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顺带一提，您父亲李大牛先生的dNA序列、修真功法记录、法则领悟数据，也都在塔顶的数据库里。他是我们重点研究的对象之一。”
李三土握紧了拳头。
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：“你刚才说，你们是‘观察者联盟’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目的就是研究文明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为什么把我引进来？”李三土盯着他，“那个说‘三土，别进来’的声音，是你们弄的吧？”
观察员07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——他笑了，笑容里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得意。
“那是录音。”他说，“来自您的一位……老朋友。”
“谁？”
“请看塔顶。”
李三土抬头。
在中央控制塔的最高层，有一个特殊的展示柜。柜子里，悬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
那是一个和李三土长得有七分像的年轻人，闭着眼睛，像是睡着了。
但李三土认识他。
那是他在创世者学院的同学，编号宇宙的创世者继承者，林晓。
三年前，在一次跨宇宙实习中，林晓失踪了。联盟找了很久都没找到，最后只能认定死亡。
“林晓……”李三土喃喃道。
“他还活着，只是被‘定格’了。”观察员07号说，“他的最后一句话，就是‘三土，别进来’。我们觉得这句话很有戏剧性，就录下来，放在屏障入口，作为……嗯，欢迎词？”
李三土缓缓落地，站在塔前。
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，但眼神深处，有一种冰冷的东西在凝聚。
“所以，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。”他说，“用消失的宇宙引我来，让我看到这些，然后呢？你们想要什么？”
观察员07号收起平板，第一次露出认真的表情。
“观察者联盟正式邀请您，李三土盟主，加入我们。”
他张开双臂，像是在展示一件伟大的作品。
“您将超越创世者的局限，成为真正的‘观察者’——站在维度之上，俯瞰文明兴衰，洞悉宇宙真理。这不是毁灭，而是升华。”
李三土沉默了很久。
然后，他笑了。
“如果我说不呢？”
观察员07号的表情冷下来：“那很遗憾。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，按照安全条例，我们不能让您离开。”
他打了个响指。
周围静止的时空开始波动。那些定格的行人、悬浮车、飞鸟、树叶，全都动了起来——但动作僵硬，眼神空洞，像是被操纵的木偶。
成千上万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，将李三土包围在中央。
“这些‘样本’虽然被定格，但保留了基础的行动能力。”观察员07号飘到半空，“而且数量是……八十亿。”
他看着下方的李三土，声音冰冷：
“盟主大人，您是要加入我们，还是要和这个宇宙的八十亿生命——包括您的老朋友林晓——为敌呢？”
李三土环顾四周。
人海茫茫，无边无际。
他叹了口气，活动了下脖子。
“你知道吗？”他对观察员07号说，“我爹常跟我说，遇到坏人，讲道理是没用的。”
“所以？”
“所以——”李三土抬起右手，掌心开始凝聚光芒，“我选择先打一顿，再讲道理。”
正反法则，启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