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液还在滴，一滴一滴落在蒲团上，染出暗色的圈。
林宵没动。他坐在静室中央，双目紧闭，呼吸缓慢而深沉。那股从归墟海眼带回的力量，在他体内游走不休，像一条被惊醒的蛇，随时准备撕开他的经脉。
他知道，不能再等了。
赵梦涵留下的寒星晶玉还贴在胸口，冰凉的气息顺着皮肤渗入血肉，压住了佛劫残余的躁动。但他清楚，这只是暂时的压制。真正的解决办法，只有一个——把那股传承之力彻底炼化，让它成为自己的东西。
他抬起手，将腕上的红绸带解下，轻轻缠在右手三指上。布料很旧，边角已经磨得发白，可触感依旧熟悉。这东西陪了他十几年，从杂役院到外门试炼，从被人踩在脚下到站上高台。它不是什么法宝，却比任何灵器都重。
林宵深吸一口气，运转《赤阳锻体诀》。元婴二阶的灵力自丹田升起，沿着经脉缓缓流淌。肉身开始发热，皮肤泛起一层淡淡的赤光，像是被火焰烘烤过的铁皮。
识海中，赤心印记悬浮着，微微震颤。而在它对面，一团金色的光流盘旋不止，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气息。那是上古仙帝的传承，是他在归墟海眼中获得的力量种子。
两者对峙，互不相让。
突然，金色光流猛地一冲，撞向赤心印记。林宵闷哼一声，额头青筋暴起，嘴角溢出血丝。识海翻腾，仿佛有巨浪拍打神魂，眼前瞬间浮现出无数画面——
一个披甲的身影从天坠落，身后是崩裂的苍穹；
一座通天巨塔在雷火中倒塌，无数修士跪地哀嚎；
一道低语响起：“断因果者，方可超脱。”
幻象如刀，割裂他的意识。他感到自己正在被拖入某个深渊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就在这时，手腕上的红绸带忽然一烫。
那一瞬，他想起赵梦涵躺在祭坛边的模样。她脸色苍白，指尖结霜，却还是抬手点了他后心一下。那一击不重，却让他稳住了乱窜的真气。
“我不能倒。”林宵咬牙，“我还得守住这个家。”
他猛然睁开眼，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金芒。舌底一痛，他咬破舌尖，一口精血喷在掌心。鲜血刚离口，就被体内灵力蒸成雾状，化作一道血线直冲识海。
“以我之血，引尔归源！”
赤心印记剧烈震动，竟主动迎向那团金光。两者相撞，没有爆炸，只有一声低沉的嗡鸣在灵魂深处回荡。
紧接着，林宵感觉一股庞大的信息涌入脑海。不是文字，也不是声音，而是一种直接烙印进神识的记忆片段。他看到了一部残缺的功法，名为《仙帝劫经》，其中记载了一式神通——“断因果手”。
此术不伤肉身，不破防御，专斩命格相连之人之间的因果联系。哪怕你与敌人血脉同源、气运纠缠，只要这一掌落下，便能强行剥离彼此命运的丝线。
林宵来不及细想，立刻引导这股记忆沉入元婴。与此同时，他调动全身灵力，将剩余的传承之力一点点压缩，逼入丹田核心。
过程极其痛苦。每一寸经脉都像被烧红的针反复穿刺，骨头缝里像是钻进了蚂蚁，啃噬着骨髓。他的衣服早已湿透，冷汗混着血水往下淌，蒲团下的地板积了一小滩暗红。
但他没有停下。
一次又一次，他用意志撑住即将崩溃的身体。每当传承之力想要反噬，他就催动赤心印记释放红光，将其围困、炼化。就像锻铁一般，把外来力量敲打成属于自己的形态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最后一股金光终于融入元婴。
刹那间，林宵全身一震，一股远超之前的灵压自体内扩散开来。静室四壁的符文阵法自动亮起，形成屏障，才勉强挡住这股波动。
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，气息悠长如龙吟。
元婴境二阶巅峰！
距离三阶，只差半步。而且这一次，他不再是靠着外物或战斗突破，而是真正完成了内在的蜕变。赤心印记已沉入丹田，与元婴融为一体，佛劫残留的黑气被牢牢封禁在印记最深处，连一丝外泄的迹象都没有。
林宵抬起右手，五指张开又握紧。掌心纹路隐隐泛金，像是刻进了某种规则。
他尝试运转《断因果手》的口诀。虽只是残篇，无法发挥全部威力，但仅凭目前掌握的部分，已足够让他感知到体内因果链的存在——比如他与赵梦涵之间那条若隐若现的红线，又比如周玄身上缠绕的怨念之丝。
“有意思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原来人和人之间，真的有看不见的线连着。”
他闭上眼，开始巩固新得的力量。灵力在他体内循环往复，每转一圈，就变得更加凝实厚重。静室内的灵气受其牵引，自发形成一个微型漩涡，围绕着他缓缓旋转。
时间一点一滴过去。
窗外天色由黑转灰，再由灰转亮，阳光斜照进来，落在他肩头。可他依旧未动，连睫毛都没颤一下。
就在灵力运行至第三十六周天时，丹田中的元婴忽然睁开了眼睛。
同一刻，林宵的心跳停了一拍。
一股全新的感知力蔓延而出。不是神识探查，也不是灵觉感应，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洞察——他能“看”到自己体内每一缕能量的流向，能“听”到经脉中灵力流动的声音，甚至能“摸”到那些隐藏在血肉深处的微弱因果丝线。
这种感觉，前所未有。
他试着伸出手，指尖轻点空气。
啪！
一道无形波动炸开，前方三尺处的空间竟出现一道细微裂痕，如同玻璃表面被划了一道。裂痕持续不到眨眼工夫便自行愈合，但林宵知道，刚才那一指，已经触及了某种规则的边缘。
“这就是……仙术的门槛？”
他嘴角扬起，却没有笑出来。
因为就在这一刻，他察觉到体内某个角落，传来一丝异样。
那地方位于脊椎末端，靠近尾闾穴的位置，原本空无一物，现在却多了一个极小的黑点。它不动，也不扩散，安静得像是不存在。可每当林宵的灵力扫过那里，都会产生一瞬间的迟滞，就像水流遇到了看不见的礁石。
林宵皱眉。他调动元婴之力，试图靠近查看。
可就在灵力接近的瞬间，那个黑点微微一闪。
他的手指猛地一抖，指尖凝聚的灵力骤然溃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