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铁生关掉与黑雀的对话框,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方才的震惊。当务之急,是找到反击的突破口。
他转向沈安宁,“你还记得那六个护卫的档案吗?关于那颗子弹的调查,你哥后来是怎么说的?”
他停顿了一下,给沈安宁消化和反应的时间。
“把你知道的,所有关于他们的情况,再跟我说一遍。”张铁生一字一顿,清晰地说道,“我们需要用自己的方式,重新梳理。”
阴影中,沈安宁的魂光缓缓凝聚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那带着回忆和疲惫的声音,在张铁生脑海中响起:
“哥哥最开始怀疑所有人。但后来的调查,焦点集中在了钱斌和赵刚身上……”
她的声音起初还有些断续,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,但随着叙述的深入,思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。
“钱斌有几个小时的‘外勤’时间,行踪模糊;赵刚当天请了一天的假,而且他本人有一个定位在圣德中学附近的、极其短暂的未接呼叫记录。他们的‘系统记录’都存在让人无法忽视的疑点。”
张铁生静静地听着,手指已经在旧电脑的键盘上敲击起来,建立着一个简易的文档,记录下这些名字和关键信息。
“所以,李锐、周韬、孙宇,还有王远,都因为当天的‘系统记录’完美无缺,被你哥排除了,是吗?”张铁生总结道。
“是……哥哥是这么判断的。”沈安宁继续说着,“李锐和周韬全程跟着他;孙宇一样跟着爸爸,但有更坚实的外部人证;王叔的记录也显示他大部分时间在停车场,虽有短暂离开,但时间窗口被认为不足以作案。”
张铁生停下了敲击,身体向后靠了靠,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安宁:“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。你哥判断谁可疑、谁清白的依据,几乎完全依赖于那个‘内部系统记录’。但如果……记录本身就可以被修改呢?”
沈安宁的魂体猛地一凝。
张铁生继续推进他的逻辑,思路清晰得像在拆解一把最复杂的锁:“钱斌和赵刚的记录有疑点,所以他们嫌疑最大。但反过来想,如果真正的凶手,其记录是‘完美’的呢?如果有人,利用职权或者技术,提前精心编织了一个毫无破绽的‘不在场证明’,把自己从时间线上干干净净地摘出去,甚至故意在别人的记录上制造瑕疵来转移视线,那你哥的调查,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掉进了陷阱?”
他顿了顿,然后继续说道。
“我记得很清楚,我见你哥那几次,在学校门口、在南郊江边,他都是一个人。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带着护卫,对吗?”
“……是。”沈安宁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,“他很多私人行程不喜欢有人跟着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”张铁生的眼神越来越亮,“李锐和周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你哥。那么,在他们不跟随你哥的时候——比如你哥明确表示不需要,或者他们轮休、甚至被安排处理其他‘内部事务’的时候——他们的行踪,你哥还能百分之百掌握吗?”
“周凯在沈氏经营了多少年?他的权限有多大?”张铁生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,“他能不能在不惊动你哥的情况下,以‘集团安全’的名义,调动你哥的护卫去执行一些……你哥并不知道的‘特殊任务’?比如,在你哥某个确定不需要护卫的下午,让他们中的某一个,去处理一件必须绝对保密、且绝不能留下真实记录的事?”
房间里陷入了死寂。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,像是在为这个惊人的推论伴奏。张铁生的话,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,精准地剖开了沈明宇整个调查大厦最脆弱的基础——对系统数据的无条件信任,以及对“自己人”的心理盲区。
“……权限上,周凯确实可以。”沈安宁闭了闭眼,声音虚弱,“爸爸给了他极高的权限。理论上,他有权为了‘集团安全’调动任何安保力量,包括哥哥的贴身护卫。”
“所以,”张铁生得出结论,眼神冷峻如冰,“你哥查到的线索,可能既是线索,也是误导。我们现在谁也不能完全相信那份系统记录。钱斌和赵刚的‘可疑’,可能是真相,也可能是被技术手段塑造出来的靶子。而李锐、周韬,尤其是负责技术安保、有能力让一切记录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周韬,他们的‘清白’,其本身可能就是最大的嫌疑!”
“那……我们不能完全依赖哥哥的调查方向。”沈安宁的魂光在昏暗中骤然亮起,闪烁着冷冽而坚定的光芒,“我们必须有自己的视角。
“没错。”张铁生重重地点了下头,“从现在起,名单上每一个人,都必须用我们自己的方式,重新审视。”
他话音未落,沈安宁的魂光猛地一颤,一个更紧迫的念头让她脱口而出:“得立刻告诉哥哥!如果系统本身不可信,他现在的每一步,都可能走在别人铺好的陷阱上!”
张铁生沉默地点头。身处漩涡中心的沈明宇,若能看清这一点,或许真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。
“去吧。”他沉声道,“把我们的推断,全部告诉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