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自习的铃声还在走廊回荡，林小雨刚打开办公室门，手机就响了。是张悦发来的消息：“书出来了。”
她点开链接，封面是一幅手绘图，一个妈妈坐在床边，孩子靠在她肩上，窗外有星星。书名三个字很轻：《妈妈的故事》。
林小雨翻了几页，看到一篇写半夜喂奶的文章。那里面说，有一次她抱着哭闹的孩子，在客厅来回走，走到第五圈时突然蹲下来哭了。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一刻的崩溃，可还是写了。
评论区已经有人留言。一个Id叫“南方小城妈妈”的人写道：“我昨晚读完第一章就哭了。你说‘假装坚强比累还耗人’，那一刻我觉得，终于有人懂我了。”
底下还有人跟帖：“我也焦虑，也失眠，也怕教不好孩子。但你让我知道，我不是失败的母亲。”
张悦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，手指停在屏幕上。她刚收到快递送来的样书，封面上的字印得清楚，摸上去有一点凸起的质感。她轻轻摩挲了一下，然后打开了公众号后台。
那条留言还亮着。她盯着看了很久，打下一句话：“因为我知道，每个妈妈都需要被看见，被理解，被支持。”
发送之后，她靠在椅背上，闭了会儿眼。
这本书最开始只是她在生完孩子后随手写的日记。那时她总在家长会上笑，说话有条理，老师们都夸她情绪稳定。没人知道她回家后会在厨房站着发呆，水烧干了都不知道关火。她开始写，不是为了出版，只是为了把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放出来。
写着写着，有人开始留言。有人说她给了自己继续带娃的勇气，有人说终于敢承认自己也会讨厌育儿生活。后来编辑找上门，问能不能出书。她犹豫了很久才答应。
第二天中午，林小雨在食堂碰到了陈昊。他正低头看手机，屏幕里是张悦新书的页面。
“你看了？”林小雨问。
陈昊点头。“她说每篇故事后面加了专家点评。你看这段。”他把手机递过去。
林小雨接过，看到文章结尾有一块灰色边栏，写着一段话：母亲的情绪压抑往往源于社会对“完美妈妈”的期待，允许脆弱，才是心理健康的起点。
她往上翻了翻，发现几乎每篇都有这样的内容。有的解释儿童行为背后的心理机制，有的提供沟通建议。这些文字冷静清晰，和张悦柔软的叙述形成对照。
“不只是个人感受了。”陈昊说，“现在像是一本能帮到人的书。”
林小雨把手机还给他，没说话。她想起自己前几天收到的投稿，那个学生写“原来真的有人在听”。现在张悦也被听见了，而且不止是听见，是被需要了。
下午放学前，张悦又收到了一封邮件。发件人是一家连锁幼儿园的园长。信里说，他们决定把《妈妈的故事》列为家长共读书目，下周就开始组织读书会。
附件里有张照片。几位妈妈围坐在活动室，手里拿着书，桌上摆着茶杯。其中一人指着某一页，正在说话，其他人认真听着。墙上贴着一张纸，上面写着：“接纳自己的不完美，也是爱孩子的开始。”
张悦放大图片，看到了书中那一章的标题——《那次我没忍住，对孩子吼了》。
她把这张图发到了朋友圈，只写了一行字：“最好的育儿，是让孩子敢成为自己——而前提是，妈妈也能。”
晚上九点多，林小雨在论坛看到有人转发这本书的截图。帖子标题是：“我以为只是散文集，结果像拿到了育儿指南。”
下面很快有了回复。
“专家说得理性，但她写得让我敢哭。”
“我昨天拿去给婆婆看，她看完沉默了很久，后来问我最近是不是很累。”
“我们小区妈妈群已经在拼单了。”
林小雨往下拉，看到张悦也在这个帖子里留了言。她说：“谢谢你们愿意读这些琐碎的事。它们曾经是我一个人扛着的秘密，现在变成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东西。”
凌晨一点，张悦还没睡。她打开电脑，查看销售数据。书上线不到三天，销量已经超过两万册。有读者在平台留言，说书店断货了。
她退出页面，打开文档，想写点什么。光标闪了很久，最后只打出一行字：“我不是完美的妈妈，但我是一个真实的妈妈。”
删掉，又重打一遍。
这次她没删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一条私信。对方没有头像，名字是一串数字。消息只有一句：“你是怎么敢写的？”
张悦看着这句话，很久没有动。
窗外夜色很深，楼下的路灯还亮着，照在楼下一辆婴儿车上。车把上挂着一个袋子，里面露出半瓶没喝完的温水。
她坐回桌前，手指慢慢敲下答案：
“因为我先学会了，不责怪那个会累的自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