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雨把笔帽扣上,放在桌角。记录本合着,压在台灯旁边,封面朝下。她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,离线上颁奖典礼开始还有十分钟。
她打开会议链接,页面跳出一排参会者头像。有教授,有编辑,有不认识的学生。她的名字排在中间,标注了两个奖项:青年教育研究优秀论文奖、校园文学创作大赛一等奖。
这是她第一次同时以两个身份出现在同一个场合。
屏幕变暗,主持人开始讲话。流程走得很慢,先是致辞,然后是评委点评。林小雨盯着摄像头预览里的自己,头发扎得整齐,衣服换了干净的,但眼神还是平时的样子,不躲也不抢。
轮到她发言时,系统提示音响起。
她没点开准备好的文档,而是伸手拿过那本旧记录本。封皮已经磨出毛边,翻开后纸页微微卷曲。她把镜头对准其中一页,上面夹着一张糖纸,颜色褪了,还能看出是橘子味的。旁边是一张车票,印着去市图书馆的日期,那天她查了一下午关于青少年表达障碍的资料。
“很多人问我,写论文和写小说,是不是两回事。”她说,“我觉得不是。”
她翻了一页,一朵干花掉出来,落在桌上。她没捡,继续说:“我写论文,是因为我想知道,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,以前不敢说话。我写小说,是因为我知道,那些没说出口的话,其实一直都在。”
镜头里,她把本子举高了些。
“这些纸片,是我活过的证据。它们不完美,但真实。学术可以严谨,创作可以自由,但真实,永远是底色。”
说完,她放下本子,退出共享画面。
房间里安静下来。台灯照在桌面上,映出一圈黄光。她没动,等后续流程结束,才关闭会议窗口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,论坛弹出新消息提醒。她点进去,看到有人转发了颁奖直播片段,标题写着:“那个做公益的女生,又拿奖了。”
她没点转发,也没回复评论。重新登录自己的账号,界面还是最简单的样式,没有认证标志,昵称也只是一个数字编号。
她截了两张图,一张是论文获奖通知,一张是小说获奖名单。再拍一张记录本的照片,特意对准那张糖纸和干花的位置。拼成一张长图,上传。
标题打了四个字:它们落地了。
正文只写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:“这些碎片,是我的青春,也是我们的故事。”
她删了几次开头,最后加上一句:“谢谢每一个曾在深夜写下真实的人。因为你们,我才敢相信,平凡本身就是光。”
发送成功后,她没退出页面。
点赞数慢慢涨起来。有人留言:“你让我觉得,写日记也不是浪费时间。”还有人说:“原来认真记录生活的人,真的会被看见。”
一条回复停在屏幕上:【我也留了很多车票,从没觉得它们有用,现在想翻出来看看。】
她看着这句话,手指滑动页面,往下一条条看过去。没有人提公益,也没有人问她接下来要做什么。大家都在讲自己的事,说自己也开始保存一些原本要扔的东西。
窗外天色暗了。楼下传来电动车进车库的声音,接着是邻居开门上楼的脚步。她起身开了灯,坐回椅子上。
电脑还亮着。她打开一个文件夹,里面存着之前整理的学校名单。手指移到鼠标上,却没点开。又关掉。
转而打开另一个文件夹,名字是“他们在写”。视频还在。那个男孩坐在教室里,翻开书,开始朗读。声音有点紧,但没停。读完抬头说要写一本更长的小说。
她点开截图,放大他的脸。眼睛睁得很大,嘴角有一点翘起。
她把这张图设为桌面背景。
然后回到论坛页面。刷新一次,新增了几条评论。有一条说:“你让我们看见了坚持的模样。”还有一条:“原来认真活着,本身就是作品。”
她没回复任何一条。
把记录本放进抽屉,动作很轻。笔留在外面,蓝色荧光笔,笔帽取下,笔尖朝上。
手机平放在桌边,屏幕朝下。电量显示百分之八十七,wi-Fi信号满格。
她坐了几分钟,站起来倒水。杯子碰到桌角,发出一声轻响。
水喝完,她把杯子放回原位。转身时看了眼窗外。路灯刚亮,照在对面楼的墙上,映出几格窗户的轮廓。
她走回桌前,坐下。
手指碰了碰键盘,打开新建文档。光标在空白页上闪烁。
她没打字,只是看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