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雨把那张《最后一课》的稿纸夹进记录本时,手指停了一下。纸面有点粗糙,边角已经起了毛。她合上本子,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,有人喊她名字。
抬头看见文学社社长站在门口,手里抱着一叠传单。他走近说:“我们决定办杂志了。”
林小雨没说话,只是点点头。
“第一期,你来当主编。”他说。
她愣住,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本子边缘。她没带过团队,也没组织过排版印刷的事。高中时候她在论坛发帖还算熟练,可那是自己写,不是管别人。
“我怕做不好。”她说。
“就因为你做过记录本,一页页存下来那么多事,才找你。”社长把一张报名表递过来,“截稿是下周五,你能行。”
林小雨接过纸,感觉有点沉。她问:“要收多少篇?”
“至少十篇。主题是‘真实的青春’。”社长说,“你可以去找你想收录的人。”
那天晚上她坐在图书馆角落,打开共享文档,新建了一个表格。标题写上《青春志》。光标闪了几秒,她开始填内容。
第一行写了张悦的名字。她翻出手机,拨通电话。
“我想用你的日记。”她说,“节选一部分,讲你在吃药的时候怎么坚持下来的。”
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。“你还记得那些?”张悦声音轻了些。
“我记得你说药很苦。”林小雨说,“但你一直没停下。”
“好。”张悦说,“你拿去用吧。”
挂了电话,她又给陈昊发消息:“上次你说要写更多故事,这次轮到你出场了。”
半小时后回复跳出来:“写啥?”
“写你爸摔你本子那次。”林小雨打字,“后来你是怎么重新开始写的。”
“行。”陈昊回了个字。
最难的是王老师。她们现在不在一个学校,没法当面谈。林小雨想起以前那个匿名论坛,找到了还在运营的入口,发了一条私信。
“您写的《我曾错过一群星星》,是我们最想收录的声音。”她敲下这句话,点了发送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,邮箱提示有新消息。王老师同意了,附件里是修订版文章,标题没改。
稿件慢慢聚齐。林小雨开始排版。软件她不太熟,字体大小总调不对,图片插进去会偏移位置。第一次导出pdF,目录页错乱,页码全乱了。
她带着保温杯在图书馆待到晚上十一点。电脑屏幕亮着,周围没人。她把高中时做的电子报模板找出来,照着格式一点点改。
第二天继续。第三天下午,美术社的同学帮她调了两小时版式,教她怎么锁定图层和统一字号。走之前说:“封面字要大一点,让人一眼看得清。”
她重新设计封面,《青春志》三个字用了加粗黑体,底下一行小字:第一期·真实的故事。
最后一天,她在凌晨三点点击生成pdF。文件成功导出,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,才关掉电脑。
清晨她去了打印社。样刊已经装订好,堆在柜台上。她拿起一本,封面摸起来有点磨手,纸厚实。
翻开目录,她的目光停住。
张悦·《药盒标签上的字》
陈昊·《被摔的本子》修订版
王老师·《我曾错过一群星星》
每一篇都在。她一页页翻过去,看到自己写的引言:“这些故事不是为了好看,是为了不说谎。”
她拿出手机,对准封面拍照。按下快门那一刻,手有点抖。
朋友圈发布,配文只有七个字:“第一期,《青春志》。”
她坐在打印社外的台阶上等公交,手机放在腿上。半个小时过去了,没人点赞。
她低头看着屏幕,正准备收起手机,一条留言弹出来。
“小雨!这是我们班的故事!”
是高中同桌。
接着又一条:“我也在上面吗?”
再一条:“原来我的故事也被写了!”
消息一条接一条冒出来。有人说:“我们的青春上杂志了。”
有人问:“还能拿到纸质版吗?”
还有人说:“张悦看到一定会哭。”
林小雨看着屏幕,嘴角慢慢抬起。她打字:“不是我一个人写的……是我们一起写的。”
她把样刊抱在怀里,走出打印社。阳光照在脸上,有点暖。她沿着校道往图书馆走,路过那棵樱花树。花瓣开始掉落,地上铺了一层淡粉。
她在树下的长椅坐下,从包里拿出记录本。翻开一页,把刚才拍的封面照片打印件夹进去。纸边对齐,轻轻压平。
然后她停住笔。
本子最后一页还空着。她盯着那片空白,脑子里闪过很多脸。
张悦递来的糖
陈昊推过去的水杯
李老师坐在讲台边的样子
王老师那篇反思文章的最后一句
她忽然觉得这本子不该只属于过去。
她写下一句话:“下一个故事,该谁写了呢?”
远处有人叫她名字。她抬头看去,一个穿着新生制服的女孩站在樱花树另一侧,手里拿着一份《青春志》的传单,朝她挥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