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雨把最后一张报名表放进文件夹,抬头看了眼窗外。阳光斜照在教学楼的台阶上,几个学生正往礼堂方向走。她低头看了看手机,校长刚发来消息:“十分钟后,礼堂见。”
她起身拿包,那本旧记录本就放在最上面。封面已经磨得发白,边角卷起。她没多看,合上文件夹走了出去。
走廊比平时安静。她经过公告栏时,看见自己贴的那条质疑帖还在,下面多了几行字:“我报了。”“我也想试试。”她脚步没停,继续往前。
礼堂门口站着工作人员,看到她点头示意。主持人正在调试话筒,抬头说:“林老师,准备好了吗?”
“嗯。”她说。
里面坐了不少人。前排是校领导,校长坐在中间。王老师也在,低着头翻手里的资料。学生区域坐得满满当当,有人低头写东西,有人交头接耳。她听见一个声音说:“她不是那个挂过科的吗?”旁边的人笑了。
她走上台,灯光打下来有点热。主持人介绍完她,台下掌声稀稀拉拉。她站定,把手里的文件放在讲台上。
“我今天讲的题目是,《挂科教会我的事》。”
台下安静了一瞬,又响起一点笑声。没人举手,但有人开始抬头看她。
“高二那年,我语文作文零分。”她说,“不是写跑题,也不是字数不够。是因为我写了真话。”
台下有人动了动身子。
“那次考试,题目是‘理想中的校园’。我没写教室整洁、同学友爱。我写的是食堂阿姨总给某个男生多打一勺菜,因为知道他家里困难;写的是晚自习后,有学生躲在楼梯间哭,没人发现;还写了老师批作业时,会因为心情好坏打不同分数。”
她说完,台下没人说话。
“监考老师收卷时问我,你是不是故意的?我说,不是。我只是想写点真实的。结果那篇作文被判为‘情绪消极,不符合主流价值观’,给了零分。”
她停了一下,从包里拿出U盘递给工作人员。“视频放不出来的话,先播音频。”
屏幕还是黑的。工作人员试了几次,摇头。
她看着台下,“我们本来就不靠画面讲故事。”
音频开始播放。是她当年那篇作文的朗读录音,声音平静,一句一句流出来。台下渐渐没人动了。
“后来李老师找到我,问我为什么这么写。我说,如果考试只能听好听的,那以后谁还敢说真话?她没批评我,也没立刻支持。但她把那篇作文留了下来。”
她说完,侧屏突然亮了。扫描件一页页出现,是她当年的手写稿。字迹工整,没有涂改。
“三个月后,那篇文章被选进市里中学生优秀作品集。再后来,有人告诉我,有个学生看了这篇作文,开始记日记,说终于觉得自己的想法也值得被写下来。”
台下有学生低头在本子上写字。
这时,一个男生站起来。他是高三的,校服袖口沾着墨水。“如果真实让我考不上大学呢?”他问,“如果写真话,分数更低,怎么办?”
礼堂一下子静了。
林小雨翻开记录本,指了一页。“我也怕过。怕挂科影响升学,怕老师不再信任我,怕别人觉得我不务正业。”她抬头,“但我发现,当我写下真实的那一刻,我就赢了。不是赢在分数,是赢在我没把自己弄丢。”
她指着屏幕上那篇作文的最后一句:“真正的考试,从来不只是试卷。”
台下有人轻轻鼓掌。
她合上本子,声音轻了些:“我不是来教你们怎么拿高分的。我是来告诉你们——别让一次考试,定义你整个人生。”
她看向王老师的方向。
“有些人,直到后来才明白,学生最需要的不是标准答案,而是被允许说出自己的答案。”
王老师抬起头。他没说话,手指在资料上轻轻敲了一下,然后点了下头。眼神很静。
台下的议论声慢慢多了起来。有人翻笔记本,有人互相低声说话。一个女生小声说:“我上次月考作文也被扣了分,因为我写了我爸失业的事……”同桌说:“可你写得很真。”
主持人走上台,宣布提问环节结束。校长接过话筒,说了几句支持的话,提到学校会整理这次演讲内容,报送市级德育评选。
人群开始散去。
林小雨站在原地,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,才收拾东西。讲台上只剩她的记录本和一支笔。她没急着收,多看了两秒。
手机震动。陈昊发来消息:“直播看了,讲得好。”
她笑了笑,打开论坛,上传一张照片。是讲台上的本子,摊开的那页写着“真实”两个字,阳光正好落在上面。
配文:“最好的考试,是考对自己的诚实。”
发送成功后,她把本子合上,放进包里。走到礼堂门口,回头看了一眼。
空荡的舞台上,那支笔还留在讲台上,笔尖朝外,像等着下一个人来写。
她转身走下台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