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,她收到了徐沐安的回复,一如既往地简洁:「收到。日程冲突,无法参会。报告材料可提供。」
苏诺有些失望,但也在意料之中。她正准备回复表示理解,却收到了付资若气鼓鼓的电话。
“诺诺!徐沐安那个家伙是不是又拒绝了?!”付资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恼火。
“嗯…他说日程冲突。”苏诺无奈道。
“什么日程冲突!我查过了,他那段时间根本没什么非去不可的活动!他就是不想参加这种‘浪费时间’的社交!”付资若愤愤不平,“他这个态度不行啊!这么好的交流机会,而且他的工作那么重要,本人不出面怎么行?”
苏诺苦笑:“小木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,强迫不来的。”
“不行!我得说说他!”付资若挂了电话。
苏诺摇摇头,没把这事放在心上。她知道付资若也就是嘴上说说,拿徐沐安根本没辙。
然而,让她意外的是,几天后,她竟然收到了徐沐安的再次来信,内容有了变化:「经协调,行程可调整。确认参会。请发具体日程及注意事项。」
苏诺惊讶不已,连忙回复。她忍不住好奇,私下问了付资若:“贝贝,你跟小木说什么了?他居然改主意了?”
付资若在电话那头得意地哼了一声:“也没说什么,就是跟他讲道理呗!我说这种会议不是社交,是高效的信息交换接口,是理论模型接受观测检验的关键节点,闭门造车效率低下…反正就是把他那套逻辑用在他自己身上!”
苏诺忍俊不禁,她能想象付资若如何用徐沐安的“语言”去说服他。这大概是唯一能打动他的方式了。这座冰山,似乎只有在面对绝对理性和效率的论证时,才会偶尔移动一下。
国际研讨会在瑞士如期举行,地点依旧是那个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。这一次,苏诺更加从容,作为组织者之一,她周到地安排着各项事宜。瑞丞虽然未能同行,但通过视频给予了苏诺最大的支持。
徐沐安准时出现在会场。他依旧独来独往,会议间隙总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看资料,或者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沉思。但他的报告极其精彩,逻辑清晰,预测精准,与最新的观测数据吻合度极高,引发了热烈讨论。
付资若也作为特约媒体观察员参会。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急于去“打扰”徐沐安,而是专注于记录和理解。她注意到,在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主动与他交流时,他虽然话不多,但态度专注而谦逊;当有年轻学者提出略显稚嫩的问题时,他也会用最简洁的语言指出关键,并无不耐。
她似乎看到了这座冰山在不同场景下的另一面——并非刻意冷漠,只是极度专注于内在世界,并习惯于用最高效的方式处理外部信息。
会议最后一天的晚宴,气氛轻松。付资若端着一杯果汁,走到独自坐在窗边的徐沐安面前。
“嘿,你的报告很棒。”她在他对面坐下,语气自然。
徐沐安从平板电脑上抬起眼,看了她一下,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“看来我上次说的‘高效接口’理论,你还是听进去了嘛。”付资若带着点小得意笑道。
徐沐安沉默了几秒,才说:“论证成立。”
付资若一愣,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——他认可了她关于会议效率的逻辑,所以才改变了决定。这个回答非常“徐沐安”,却让她心里微微一暖。她开始觉得,和他交流,就像在解一道特殊的谜题,需要找到正确的“密钥”。
“那……为了庆祝‘论证成立’,干杯?”付资若举起果汁杯,半开玩笑地说。
徐沐安看了看她手中的杯子,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水杯,似乎在进行某种快速的逻辑判断,然后,他极其轻微地举了一下水杯,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,随即放下。
付资若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励,开心地喝了一大口果汁。她知道,对这尊“冰山神”而言,这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的互动了。
回国的航班上,苏诺和付资若恰好邻座。
“感觉这次会议收获很大。”苏诺看着窗外的云海,感慨道。
“是啊,”付资若点点头,然后犹豫了一下,轻声说,“诺诺,我觉得……徐沐安他,好像有点不一样了。”
“哦?哪里不一样?”苏诺饶有兴趣地问。
“说不上来……就是,感觉没那么‘冻人’了?”付资若努力寻找着词汇,“虽然他还是很沉默,但……好像更容易沟通了一点?至少,他能听进去关于‘效率’的论证了。”她说着自己都笑了。
苏诺看着付资若眼中闪烁的、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光彩,心中了然。她微笑着说:“也许吧。每个人都在变化,只是方式和速度不同。”
付资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将目光投向舷窗外无垠的天空。
飞机平稳地飞行在平流层。苏诺闭上眼休息,心里想着瑞丞和他们在北京的小家。付资若则戴着耳机,看着窗外流动的云层,脑海里不时闪过徐沐安在会议上作报告时专注的神情,以及他那个几乎看不见的举杯动作。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甜涩交织的涟漪,在她心底轻轻荡漾开来。
“宇宙聆听者”的探索仍在继续,引领着人类看向更深邃的宇宙。而在地球上,这些投身其中的年轻人,也在科学的牵引下,经历着事业的进阶和情感的成熟。他们的星轨,在宏大的叙事与微妙的个人心绪交织中,描绘出更加丰富而动人心弦的图景。前方的道路,依然充满未知的发现与成长的奥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