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!索菲亚·冯·梅特涅,这位从小娇生惯养、被家族长辈捧在手心、在王都社交圈也备受追捧的梅特涅家小公主,此刻如遭雷击,整个人剧烈地晃了一下,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!她脸上精心维持的甜美笑容、无辜表情、以及那点小小的得意和残忍,瞬间被击得粉碎!只剩下一片惨白,和那双瞪大到极限、充满了惊骇、羞愤、难以置信以及……深入骨髓的恐惧的栗色眼眸!
“八侯之乱”!这是梅特涅家族,不,是那几位参与叛乱的侯爵家族,心底最深、最痛、最不愿被提及的伤疤!是几乎被从官方史书中抹去,只在最隐秘的家族记载和老一辈人讳莫如深的叹息中流传的禁忌!是梅特涅家族从一流侯爵跌落到如今需要左右逢源、如履薄冰的“墙头草”地位的根源!是家族最大的耻辱!是爷爷阿尔贝特侯爵一生最大的污点和心病!是家族聚会时绝对不允许提及的禁忌话题!
而现在,此刻,在皇家魔法学院这人来人往的绿荫回廊,在大庭广众之下,在这么多双耳朵的聆听下,被利昂·冯·霍亨索伦,这个她和她哥哥一直看不起、肆意羞辱的“霍亨索伦之耻”,用如此轻描淡写、却又如此恶毒精准的方式,赤裸裸地、血淋淋地撕开!公之于众!
这不是简单的揭短,这是刨祖坟!是往梅特涅家族最致命、最不能触碰的伤口上,狠狠撒了一大把盐,还倒上了一整罐蜂蜜,引来无数苍蝇围观!
“你……你胡说!你血口喷人!!” 索菲亚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,尖声叫道,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愤怒而完全变了调,失去了所有的甜美,只剩下刺耳的嘶哑。她浑身都在发抖,栗色的卷发因为身体的剧烈颤抖而凌乱,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脸色的惨白和扭曲。她指着利昂,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,“你竟敢……竟敢污蔑我爷爷!污蔑梅特涅家族!你这个……你这个……”
她想骂“废物”,想骂“贱种”,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回击,但巨大的恐惧和羞愤让她语无伦次,大脑一片空白。周围那些原本带着戏谑和鄙夷的目光,此刻全都变了味道,变成了震惊、骇然、难以置信,以及……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!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,眼睛瞪得溜圆,死死盯着索菲亚和利昂,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!梅特涅家的惊天秘闻!二十年前“八侯之乱”的细节!老梅特涅侯爵跪地求饶?!天哪!这消息要是传出去……简直要捅破天!
“污蔑?” 利昂直起身,恢复了那种冰冷的、居高临下的平静,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不是出自他口。他甚至还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激动而略有凌乱的衣领,动作从容不迫,与索菲亚的失态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“是不是污蔑,索菲亚小姐心里清楚,你爷爷心里更清楚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噤若寒蝉、却兴奋得眼睛发光的围观者,嘴角那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一丝,“需要我提醒一下,当时作为见证的,除了我爷爷和陛下,还有谁在场吗?需要我告诉你,你爷爷求饶时具体说了哪些话,许下了哪些承诺吗?需要我请我父亲,或者我哥哥,写信去北境,问问我爷爷,他老人家还记不记得当年在‘断矛谷’,是怎么接受梅特涅侯爵‘诚挚’的道歉和‘永不背叛’的誓言的吗?”
每一句问话,都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索菲亚的心上,砸得她摇摇欲坠,面无人色。她可以矢口否认,但利昂的语气太笃定,细节太具体,那种洞悉一切、掌控一切的冰冷姿态,让她从心底里感到发寒。难道……难道霍亨索伦家,真的掌握着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、足以让梅特涅家族身败名裂的细节证据?爷爷他……真的……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。她可以不在乎利昂的羞辱,但不能不在乎家族的名誉,不能不在乎爷爷的震怒!如果今天这件事传出去,哪怕只有一丝风声……她不敢想象后果!
“你……你想怎么样?” 索菲亚的声音颤抖着,带着哭腔,之前的趾高气昂和恶毒戏谑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恐惧和慌乱。她此刻才真正意识到,自己招惹的,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,而是一个被逼到绝境、手握家族秘辛、随时可能同归于尽的疯子!霍亨索伦家的人是疯子!北境来的都是蛮子!不讲规矩!不顾体面!
“我想怎么样?” 利昂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,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。他没有再看索菲亚,而是将冰冷的目光,缓缓扫过四周那些刚才还肆无忌惮窃笑、嘲讽、看好戏的学员们。
他的目光所及之处,那些学员纷纷低下头,移开视线,不敢与他对视。有些胆子小的,甚至悄悄向后退了一步。刚才那番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大,太吓人,他们可不想被卷进这种级别的家族秘闻和恩怨之中。
“刚才,” 利昂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回廊,“笑得很开心的几位,麻烦自己站出来。或者,我让我身后这两位斯特劳斯伯爵府的侍卫,帮你们回忆一下?”
他微微侧头,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如同铁塔般矗立、面无表情的两名斯特劳斯府侍卫。那两人依旧目不斜视,但身上散发出的、属于精锐战士的冰冷煞气,却让周围空气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。
无人应答。回廊里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索菲亚压抑的、细微的抽泣声。
“不站出来?” 利昂点了点头,仿佛早有所料。他重新看向索菲亚,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:“索菲亚小姐,看来你的朋友们,不太愿意承认他们刚才的‘风趣’。”
索菲亚死死咬着下唇,几乎要咬出血来,栗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,屈辱、恐惧、愤怒交织,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“没关系。” 利昂淡淡道,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,“名字,我大概都记住了。脸,也差不多认得。毕竟,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,就是记性还不错,尤其是……对落井下石的人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再次扫过那几个刚才笑得最大声、此刻脸色惨白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学员,声音陡然转冷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属于顶级贵族继承人才有的、久违的威严:
“三天。”
“给你们三天时间。让你们家族的长辈,带着你们,亲自到斯特劳斯伯爵府,或者……霍亨索伦侯爵在王都的宅邸。”
他微微眯起眼睛,紫黑色的瞳孔中,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:
“登门。道歉。”
“为你们今日的‘失礼’,为你们对我,对霍亨索伦这个姓氏的……不敬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千钧,砸在每一个人心头:
“如果三天后,我看不到人,听不到道歉……”
他停了下来,没有说下去。但那未尽的话语,那冰冷目光中蕴含的威胁,比任何狠话都更加令人胆寒。霍亨索伦家族的报复?北境军团铁骑的怒火?还是……将某些“陈年旧事”公之于众?
没人敢赌。尤其是,在利昂刚刚展现了如此“不计后果”的疯狂一面之后。
“至于你,索菲亚·梅特涅小姐,” 利昂最后将目光重新投回索菲亚那惨无人色的脸上,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,“今天的事,我会原原本本,一字不差地,写信告诉我父亲,奥托·冯·霍亨索伦侯爵。顺便,问问他老人家,对二十年前‘断矛谷’的旧事,还有没有兴趣,和梅特涅侯爵……叙叙旧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索菲亚瞬间瘫软、几乎要晕倒的样子,也不再看周围那些噤若寒蝉、面如土色的围观者。他转过身,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拍掉了一只恼人的苍蝇。
“我们走。” 他对身后两名侍卫说道,语气平静无波。
两名侍卫依旧面无表情,如同最精密的机器,微微颔首,随即一左一右,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,跟在利昂身后,向着“千种楼”的方向走去。他们的步伐沉稳有力,踏在碎石小径上,发出规律的、令人心悸的“嗒、嗒”声,如同战鼓,敲打在每一个呆若木鸡的学员心头。
利昂挺直了背脊,尽管那背影依旧有些单薄,依旧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,但此刻,却仿佛有了一丝不同。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、冰冷的、悍然的气势。一种属于北境霍亨索伦的、哪怕坠入泥泞、也要拖着敌人一起沉沦的、狼一般的狠戾。
他没有咆哮,没有动手,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狠话。
但他用最平静的语气,揭开了梅特涅家族最深的伤疤。
他用最“文明”的方式,下达了最不容置疑的“最后通牒”。
他用索菲亚最擅长的方式——诛心,反过来,将她,连同她身后那群鬣狗,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。
绿荫回廊,死寂一片。只剩下索菲亚·梅特涅压抑的、绝望的啜泣声,在藤蔓与石柱间回荡。阳光依旧明媚,魔法荧光花依旧绚烂,但此刻,在所有人眼中,这片曾经充满诗情画意的回廊,却仿佛变成了修罗场,冰冷刺骨。
而那个穿着深灰色训练服、在两名侍卫“护送”下渐行渐远的、曾被他们肆意嘲笑的“废物”背影,此刻,在众人眼中,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、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影。
霍亨索伦的狼,哪怕瘸了腿,落了单,其獠牙,依旧能撕开猎物的咽喉。
这场“偶遇”,以所有人——包括索菲亚·梅特涅自己——都未曾预料的方式,落下了帷幕。而它所引发的风暴,或许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