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琴海的黎明,并未给斯巴达的王宫带来往日的宁静与秩序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,照亮吉雄港,也照亮了那座突然陷入死寂与混乱的宫殿时,一名内侍惊恐的尖叫声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瞬间击碎了所有的表象。
“王后……王后不见了!寝殿空空!还有……那些特洛伊人!他们的船……也不见了!”
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,顷刻间烧遍了整个王宫,烧向了斯巴达的每一条街道。王后海伦,斯巴达的象征与荣耀,竟在国王外出期间,与来访的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一同失踪!这已不仅仅是王室丑闻,这是对整个斯巴达、对墨涅拉俄斯王、乃至对整个希腊英雄世界的、最赤裸裸的侮辱与挑衅!
留守的贵族与将领们震怒了。他们聚集在议事厅,脸色铁青,眼中燃烧着被背叛与被轻视的熊熊怒火。帕拉狄翁的神谕或许晦涩,但眼前这桩罪行,却清晰得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!特洛伊人!那个容貌俊美、言辞动听的王子,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!
“卑鄙的特洛伊人!竟敢行此龌龊之事!”
“这是宣战!是对我斯巴达,对全希腊的宣战!”
“必须立刻禀报国王!发兵特洛伊,踏平那座傲慢的城邦!”
群情激愤,战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,在斯巴达上空凝聚。信使被以最快的速度派出,带着这惊天噩耗,前往寻找墨涅拉俄斯王。
与此同时,在广阔的爱琴海上,载着帕里斯与海伦的特洛伊快船,正满帆疾驰。海风鼓荡着船帆,也鼓荡着帕里斯那颗被胜利和激情填满的心。他站在船头,揽着身披斗篷、容颜在晨光中愈发惊心动魄的海伦,眺望着北方特洛伊的方向,意气风发。
“看,我的爱!”帕里斯指着远方,声音因兴奋而高亢,“我们正在驶向自由,驶向属于我们的王国!特洛伊会为你倾倒,你将成为那里真正的女王!”
海伦依偎在他怀中,初时的恐惧与愧疚,在帕里斯的温存与对未知繁华的想象中,渐渐被一种畸形的兴奋与期待所取代。她回头望了一眼早已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斯巴达海岸线,那里代表着她过去的、被安排好的一切。而前方,是帕里斯许诺的、充满激情与宠爱的的全新生活。阿芙洛狄特的神力,依旧在她心神中低吟,将这场背叛美化成了追求真爱的壮举。
她并不知道,她这看似“追寻自我”的一步,正在她身后掀起何等毁灭性的巨浪。
当墨涅拉俄斯接到消息,火速赶回斯巴达时,这位以勇武和公正闻名的国王,面对空荡的寝宫和满城屈辱的议论,第一次在臣民面前失态了。他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,拳头紧握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
“帕里斯……特洛伊!”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,声音低沉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,“我待你以宾客之礼,你竟回报我以夺妻之恨!此仇不共戴天!”
耻辱!前所未有的耻辱!作为男人,作为国王,他的尊严被践踏得粉碎。若不血洗此辱,他墨涅拉俄斯,有何面目再称英雄?有何资格统治斯巴达?
他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做出了决定。这已非他一人之事,而是关乎整个希腊世界的颜面与秩序。
“备船!我要立刻前往迈锡尼,面见我的兄长,阿伽门农!”
迈锡尼,那座“富含黄金”的强大城邦,其君主阿伽门农,正是墨涅拉俄斯的兄长,也是当时希腊诸邦中公认的、最具权势与威望的王者。他的态度,将决定希腊世界的集体反应。
就在特洛伊的船只载着“胜利”的帕里斯与沉溺于新欢的海伦,即将抵达达达尼尔海峡的同时,斯巴达的快船,也承载着墨涅拉俄斯的无边怒火与雪耻的决心,驶向了迈锡尼的方向。
迈锡尼的宫殿,比斯巴达更为宏伟奢华。当墨涅拉俄斯带着满腔悲愤,将特洛伊王子诱拐斯巴达王后的罪行告知阿伽门农时,这位雄才大略、野心勃勃的迈锡尼国王,眼中闪烁的不仅是兄弟情谊的愤怒,更有一种……深沉的、仿佛等待已久的光芒。
阿伽门农早已对扼守欧亚通道、富庶无比的特洛伊垂涎三尺。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兴兵。如今,帕里斯这愚蠢而狂妄的行径,简直是天神赐予的、再完美不过的出兵理由!
“欺人太甚!”阿伽门农猛地一拍黄金镶嵌的王座扶手,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特洛伊人如此践踏我希腊英雄的尊严,掳我弟妹,若我等忍气吞声,岂非让四海蛮族皆笑我希腊无人?!”
他站起身,高大的身躯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。
“墨涅拉俄斯,我的兄弟,你的耻辱,便是我的耻辱,亦是全体希腊人的耻辱!此事,绝不可善罢甘休!”
他目光扫过殿内群情激奋的迈锡尼贵族与将领,最终定格在远方,仿佛已经看到了特洛伊城墙在战火中燃烧的景象。
“立刻派出使者,前往希腊各邦!将特洛伊人的罪行公之于众!以我,阿伽门农,迈锡尼之王的名义,召集所有英雄,所有勇士,组建联军!”
他的声音如同战鼓,敲响了战争的序曲。
“我们要跨海东征,兵临特洛伊城下!要用特洛伊人的血,洗刷斯巴达的耻辱!要用普里阿摩斯的宫殿,作为海伦的赎金!如若不然——”
阿伽门农眼中寒光一闪,斩钉截铁:
“便踏平特洛伊,将其从地图上彻底抹去!”
战书,虽未正式递出,但其冷酷的意志,已随着阿伽门农的命令,如同无形的瘟疫,迅速传向希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