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庭秩序,经纬古今,然洪荒之秘,亦藏于永恒凝固与瞬间爆发的深刻矛盾。有以盐载道、凝刻时光记忆之族,亦有秉硫磺之性、追求剧烈变革之邦。在那万物皆覆盐霜、时间近乎停滞的苍白平原,与那地火奔涌、气息灼烈如熔金的炽热山谷,便存在着两个在时间观念与存在方式上截然对立的异人国度——盐长之国与流黄辛氏之国。
盐长之国,居于北方一片名为“万载盐原”的广袤之地。此地天地间弥漫着细密的盐尘,万物表面皆覆盖着厚薄不一的盐壳,河流凝固如白玉脉络,树木保持着千万年前的姿态,宛若一座浩瀚的天然盐雕博物馆。其国民形貌苍白剔透,肌肤触之冰冷,行动舒缓如慢镜,眸中沉淀着无数岁月的剪影。他们并非不死,而是其存在与“盐”这一凝结时光的奇物深度融合。国名“盐长”,即取“盐载亘古,记忆绵长”之意。
盐长之民,乃是“记忆”与“凝固”的守护者。他们相信,唯有将一切凝固、保存,方能对抗时间的侵蚀,守护文明的每一个细节。他们不建造新的房屋,而是世代居住在被盐封的、先祖留下的城镇中,每一处磨损都被精心填补同质盐料。他们通过触摸盐层,能读取其中封存的古老记忆、知识乃至情感。盐长国人性情沉静、怀旧,极度抗拒变化,崇尚“永恒”与“留存”,崇拜“盐母”与“时光之晶”,祭祀时,于最大的“祖盐碑”前,全族人将新近的记忆与见闻,以意念灌注于特制的“忆盐”中,层层覆盖于祖碑之上,祈求记忆不灭、文明永存。然,其国度在近乎绝对“保存”的同时,也失去了发展的活力,新的创造被抑制,整个文明如同一座精美却停滞的坟墓,且其存在极度依赖盐原环境的稳定,一旦遭遇大规模溶解性天灾,便有记忆集体流失、文明解体的风险。
流黄辛氏之国,则位于西南一片名为“沸硫山谷”的活跃地火区域。此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气息,地面遍布温泉与间歇喷泉,岩浆河如金蛇蜿蜒,山岩多为鲜艳的黄、红、黑诸色。其国民身形精悍,肌肤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,发色如火,双眸明亮锐利,性情如硫磺般活跃且不稳定。他们乃是上古火神与金石之精结合所遗血脉,天生亲近硫磺与各种化学反应,视“变化”为宇宙真理。国名“流黄辛氏”,“流黄”即硫磺,“辛”既指其味,亦寓“革新”、“剧烈”,“氏”表其族裔。
流黄辛氏之民,乃是“变革”与“反应”的化身。他们鄙夷停滞,崇尚破坏后的新生。其都城“燃烬城”并非永恒建筑,而是定期被他们自己引爆、清除,然后在废墟上以新的材料、新的结构重建,每一次重建都力求与前不同,体现最新的“进化”。他们精通炼金、火药与各种催化反应,能利用硫磺等物,瞬间改变物质形态,释放巨大能量,甚至尝试改造自身血脉。辛氏国人性情激烈,富有冒险精神,乐于拥抱不确定性,崇尚“裂变”与“新生”,崇拜“熔炉之神”与“反应之灵”,祭祀时,于最大的火山口举行“焚旧仪”,将过去一年的成就、器物乃至部分不再需要的知识记录投入熔岩,在剧烈的爆炸与火焰中,祈求灵感迸发、革故鼎新。然,其过于激进的变革,常导致成果无法积累,文明在不断的推倒重来中循环,且其力量狂暴难控,时有实验事故,造成人员伤亡与环境污染。
正所谓“流水不腐,户枢不蠹,然亦需有堤岸枢臼”。这两个在时间长河中选择凝固与奔流两极的国度,因一片新发现的、同时蕴含着古老盐层与活跃硫磺矿脉的“忆变丘陵”而爆发了激烈冲突。
盐长之国的巡忆使“凝光”,在例行勘探中,发现了这片奇异的丘陵。丘陵一侧,是品质极佳、蕴含古老地脉信息的“忆源盐矿”;另一侧,则是纯度极高、能量活跃的“燃变硫磺”。更奇妙的是,两者在地脉深处竟有共生之势,盐矿中封存着远古火山爆发的景象,硫磺里则凝固着古老海洋的气息。在凝光看来,这是天地赐予盐长之国,用以完善其亘古记忆库的无上宝地,尤其是那硫磺中的古老气息,若能以盐晶之法提取封存,必将极大丰富他们的历史记录。
然而,几乎在同时,流黄辛氏之国的勘探者“炎烁”,也发现了这片丘陵。他感受到那活跃的硫磺矿脉中蕴含的、前所未有的“变革”潜力,认为若能以此为核心,配合周边的盐矿(可作稳定剂或反应介质),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“大炼金术”,或能催化出全新的物质形态,甚至点燃族人体内更深层的血脉神力。那盐层中封存的古老信息,在他眼中,正是需要被“革新”的旧时代尘埃。
凝光率领盐工,开始小心翼翼地开采“忆源盐矿”,并试图布置法阵,抽取硫磺中的古老气息封存。而炎烁则带领匠师,热火朝天地挖掘“燃变硫磺”,搭建巨大的反应熔炉,准备进行那场危险的实验。
双方在丘陵相遇,目标直指同一片区域的核心资源。
“停下!尔等暴殄天物之辈!此乃时光沉淀之瑰宝,安能容尔等焚毁!”凝光看见辛氏之人粗暴的挖掘和那危险的熔炉,又惊又怒。
炎烁则对盐长之人那慢吞吞的、如同考古般的开采方式嗤之以鼻:“腐朽之徒!抱着你们的盐块发霉去吧!此乃天地赋予的变革之火,合该为我所用,开创未来!尔等速速退开,免得‘新生’的火焰,灼伤了你们脆弱的‘过去’!”
理念的冲突无需多言。凝光命令盐工构筑“凝时盐障”,试图冻结辛氏人的工具和熔炉,保护那片珍贵的共生矿脉。而炎烁则直接引爆了小剂量的硫磺火药,炸开盐障,炽热的冲击波和硫磺烟雾逼得盐长之人连连后退。
盐长之人擅长防御与禁锢,一道道盐墙拔地而起,试图将辛氏之人与矿脉隔绝,盐尘飞舞,所过之处,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滞。而辛氏之人则攻势狂猛,各种爆炸物、腐蚀性酸液、以及引动的地火,不断轰击着盐障,硫磺烟雾更是试图渗透、污染盐长之人纯净的盐晶之躯。
丘陵之上,苍白与炽黄交织,凝固与爆发对抗。凝光试图用盐晶记录下辛氏人“破坏”的罪证,而炎烁则想用火焰将盐长之人连同他们的“旧物”一同净化。
就在冲突愈演愈烈,忆变丘陵在双方力量下剧烈震颤,那脆弱的共生结构即将被彻底破坏,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地脉灾难时,一道仿佛由无数沙漏与刻痕构成、蕴含着时间沉淀伟力的意志,与一道如同奔涌熔岩与璀璨结晶交织、散发着物质演变神威的意志,同时降临。一位身着灰白长袍、面容笼罩在时光迷雾中的“时序长老”虚影,与一位身披七彩矿物霞光、手持炼金石的女神“造化真君”虚影,同时显现。
“过去为基,未来为向。无基之向,如同无根之木;无向之基,终成死水之潭。”时序长老之声,如同亘古流淌的沙粒,瞬间平息了狂暴的能量,将即将崩溃的丘陵暂时稳定。
“造化之妙,在于平衡守旧与开新。盐可防腐,亦可僵化;硫可激变,亦可焚尽。”造化真君之声,如同金石交鸣,目光扫过凝光与炎烁。
时序长老看向凝光:“尔等盐长,留存记忆,功在千秋。然,记忆若非为了启迪未来,则与顽石何异?一味凝固,拒绝任何‘新意’注入,记忆本身亦将失去活性,沦为枯燥的目录。需知‘温故而知新’,方是记忆的真谛。”
又看向炎烁:“尔等辛氏,追求变革,志在开拓。然,变革若非基于对过去的理解与尊重,则如盲人骑瞎马,夜半临深池。一味破坏,不存根基,每一次‘新生’都是零的开始,文明如何攀升?需知‘鉴往而知来’,方是变革的智慧。”
造化真君抬手,引动丘陵深处那共生的盐硫之力:“此地盐硫共生,正是天地所示范的‘忆变之道’。盐晶可封存硫火爆发瞬间的‘形态之美’与‘能量图谱’,为变革留下可追溯的‘记忆’。硫火亦可淬炼盐晶,剔除其僵化部分,激发其内部蕴含的、来自远古的活性信息。尔等何不合作?”
两位神只意志交汇,给出指引:“盐长之国,可于此地建立‘忆变文库’,并非单纯封存,而是研究硫磺如何影响盐晶的记忆结构,尝试记录‘变化的过程本身’。流黄辛氏,可于此地设立‘炼金古坊’,利用盐晶的稳定性,安全进行高危实验,并从古老盐层中,寻找失落的反应方程式与灵感。尔等立‘忆变之衡’。盐长为‘忆’之锚,为变革提供参照与稳定;辛氏为‘变’之帆,为记忆注入活力与方向。”
在时序长老与造化真君那贯通古今、洞彻演变的目光下,凝光与炎烁都看到了自身道路的局限与对方的价值。
最终,在两位神只的见证下,盐长之国与流黄辛氏之国缔结了“忆变之衡”的契约。双方停止争夺,盐长之人帮助辛氏稳定实验环境,并记录反应数据;辛氏之人则帮助盐长活化古老记忆,探索新的保存技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