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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望如冰,但冰层之下,求生的本能仍在缓慢搏动。前方残骸上那团休眠的粘液,如同悬在咽喉的毒刃,让最后一点接近庇护的希望也变得致命。

不能停留。虚空的寒冷和辐射是缓慢的凌迟,比粘液更不可抗拒。

幽影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团暗紫污浊的物质,瞳孔深处有数据流闪过的滞涩痕迹,仿佛她受损的大脑仍在某种层面处理着强行烙印的信息。她的嘴唇无声开合,没有发出声音,但林薇能从她眼神的细微变化里读到一种近乎本能的评估和分析。

“能量…反应…极低。”幽影终于嘶哑地吐出几个字,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,“类似…休眠或…最低消耗适应。对…物理扰动…可能敏感。对…特定能量频率…更敏感。”她看向林薇手中的共鸣石,又看向林薇胸口那微弱搏动的印记。

林薇明白了幽影的意思。她们之前用电弧灼伤了粘液。这团休眠的粘液可能处于极度虚弱状态,对能量的反应会更剧烈。物理接触风险巨大,但或许可以利用它此刻的“迟钝”和对秩序的“不兼容”,尝试一种极其危险的“擦边球”。

“我们…绕过去。”林薇的声音同样破碎,“从…另一侧。找到…裂缝进去。尽量…不扰动它。”

没有更好的选择。她们用眼神和微动达成一致。

移动变得更加艰难,不仅因为自身的虚弱和寒冷,更因为需要极度小心地控制姿态和速度,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虚空“涟漪”或直接碰撞残骸的举动。她们像三只冻僵的昆虫,在无形的蛛网边缘战战兢兢地爬行。

目标残骸的另一侧,靠近“尾部”的位置,果然有一道更大、更不规则的撕裂口,像是被巨大的外力硬生生扯开。边缘的金属扭曲翻卷,露出内部黑暗的结构。裂缝足够大,可以容纳他们依次进入。

但问题是,这裂缝离那团休眠粘液所在的区域,直线距离并不远,中间只隔着残骸起伏不平的表面和几处凸起的结构。她们必须飘到残骸的这一侧,然后贴着表面,慢慢“挪”向裂缝口。这个过程,几乎就是在粘液感知范围的边缘游走。

疤脸依旧昏迷,被林薇和幽影用纤维绳拖拽着,这增加了控制的难度。

她们开始执行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。

先是调整方向,利用残骸自身微弱的引力(如果还有的话)和手脚在虚空中的细微摆动,极其缓慢地靠近残骸“干净”的一侧。靠近时,林薇感到胸口的秩序印记搏动似乎被什么干扰了一下,变得更加紊乱。是残骸内部可能残留的混乱能量场?还是……靠近了那团粘液的无形影响?

终于,林薇的手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表面。触感粗糙,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和轻微的氧化层。她用力抓住一处凸起,将自己和身后的幽影、疤脸拉近,让三人都暂时“贴”在了残骸上。

暂时的接触带来了些许“踏实感”,但也立刻感受到了金属传导来的、更加刺骨的寒冷。而且,他们必须固定自己,防止被残骸可能存在的缓慢自转甩脱。

接下来是最危险的一段:横向移动,沿着残骸表面,向裂缝口前进。

幽影打头。她松开了连接林薇的纤维绳(但依旧连接着疤脸),用还能动的双手和膝盖,如同壁虎般,在冰冷的金属上极其缓慢地、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。每一次移动,都先试探落脚点的稳定性,避免发出任何敲击或刮擦声。她的动作因冻伤和体力透支而僵硬,但那份精确和控制力依然令人惊叹。

林薇紧随其后,拖着昏迷的疤脸。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疤脸的体重在失重下虽然不构成负担,但他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飘荡、磕碰。林薇只能将纤维绳在手臂上多绕几圈,用自己的身体尽量挡在疤脸和残骸表面之间,同时用一只手摸索着前方的凸起,另一只手还要随时调整疤脸的姿态。

几米的距离,如同跨越天堑。

时间感彻底模糊。只有心脏在寒冷和紧张中缓慢、沉重地敲击胸腔的声音,以及每一次移动时肌肉和骨骼发出的、仿佛即将断裂的呻吟。

在即将抵达裂缝口时,意外还是发生了。

疤脸无意识抽搐了一下,他的靴子(早已破烂不堪)边缘,轻轻刮擦到了一块略微翘起的金属板边缘。

嗤——

一声极其轻微、但在绝对寂静中却异常清晰的刮擦声!

声音不大,但在场的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!林薇和幽影的身体瞬间僵住!

几乎同时,贴在残骸另一侧的那团休眠粘液,表面猛地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幽蓝色涟漪!那些覆盖的冰晶似乎碎裂了一些,粘稠的物质极其缓慢地开始蠕动,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!

它被惊动了!虽然反应迟缓,但确实被惊动了!

幽影当机立断,不再隐藏,用尽最后力气,猛地将自己甩向近在咫尺的裂缝口,同时将连接疤脸的纤维绳用力一拽!

林薇也配合着,不顾一切地将疤脸和自己推向裂缝!

三人几乎是滚作一团,跌入了裂缝内部!

黑暗瞬间吞没了他们。裂缝内部并非直接暴露虚空,似乎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空间(可能是某个破损的舱室或管道),虽然同样冰冷死寂,但至少挡住了直接来自虚空的辐射和部分寒冷,空气(如果有的话)也似乎更加凝滞一些。

但危险并未解除!

裂缝口处,那团被惊动的粘液,已经蠕动着“爬”过了残骸表面的棱角,出现在了裂缝边缘!它似乎“嗅”到了内部活物的气息和那令它不快的秩序波动,开始尝试向裂缝内渗透!

暗紫色、粘稠的半流体物质,如同有生命的毒胶,缓缓从裂缝边缘“流”了进来,沿着内壁向下蔓延!速度不快,但目标明确——朝着瘫倒在角落、气息微弱的三人!

“退后!”幽影嘶声喊道,挣扎着想站起来,但腿一软又跪倒在地。她手中除了那截几乎握不住的金属断茬,没有任何武器。林薇也试图移动,但伤腿和透支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。

粘液越流越多,在裂缝口下方积聚了一小滩,然后开始向四周扩散,同时向上“生长”出几条细小的、试探性的触须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林薇感到手中共鸣石的搏动,突然变得清晰而急促!不再是单纯的温热,而是仿佛被什么激活或共鸣了!

与此同时,她胸口那微弱到极致的秩序印记,也猛然刺痛了一下!并非之前被侵蚀的冰冷刺痛,而是一种被呼应、被牵引的锐痛!

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共鸣石。

在裂缝外虚空微弱星光和粘液自身那黯淡幽蓝光芒的映照下,她看到,漆黑木雕的表面,那些原本古朴天然的纹路,此刻竟然浮现出极其细微、流动的乳白色光痕!虽然光芒微弱如萤火,却无比真实!

更让她震惊的是,这些乳白色光痕流转的轨迹,竟然隐隐与她脑海中那些从环状核心信息流里获得的、关于“静滞场能量结构”和“熵增抑制模型”的破碎画面产生了某种对应和共鸣!

不是完整的知识,而是一种直觉,一种本能的理解——关于如何将自身那点可怜的秩序力量,通过共鸣石这个“介质”和“放大器”,形成一种最简单的、针对这种腐朽粘液能量的过滤或排斥场!

就像油和水之间需要一层膜,或者两种互斥的化学物质需要一个中和剂。

她没有时间思考,也无力进行复杂的操作。她只是凭着那股突如其来的直觉和求生意志,将全部精神集中在胸口的印记和手心的共鸣石上,然后,朝着那正在蔓延的粘液,简单地、用力地“想” ——“停住”!“退开”!

不是攻击,不是防御。是一种宣告,一种界定!

嗡……

共鸣石表面的乳白光痕骤然明亮了一线!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的乳白色光晕,以共鸣石为中心,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,瞬间扫过了林薇、幽影和疤脸,并覆盖了他们身前大约半米的范围!

光晕触及到正在蔓延的粘液。

奇迹发生了。

那些暗紫色、粘稠的物质,在接触到这层薄如蝉翼的乳白光晕时,仿佛碰到了烧红的铁板,猛地收缩、颤抖!前端细小的触须瞬间“融化”回主体,积聚的那一小滩粘液也剧烈地波动起来,颜色变得更加黯淡,表面甚至冒起了几乎看不见的、带着焦糊味的细微“烟气”!

它被挡住了!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阻挡,更像是两种根本法则的碰撞,秩序的光晕暂时“定义”了这片区域为“不可侵犯”,而腐朽的粘液其存在本身就被这定义所排斥、灼伤!

粘液似乎“犹豫”了。它不再前进,而是在光晕边缘徘徊、试探,颜色明灭不定,仿佛在评估这突然出现的、微弱却令它极度不适的秩序力量。

林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,刚才那一下简单的“宣告”,几乎抽干了她仅存的精神力和秩序印记的最后活力。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、缩小范围。

但粘液也没有立刻再次进攻。它似乎也处于虚弱状态,对这股突然出现的秩序力量充满了忌惮。

双方僵持住了。在冰冷的、黑暗的破损空间里,微弱的乳白光晕与徘徊的暗紫粘液,形成了短暂而脆弱的平衡。

幽影喘着粗气,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,又看向林薇手中那散发着微弱光痕的共鸣石,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——震撼、疑惑,以及一丝了然。“数据…是对的…秩序…可以‘定义’…对抗…”

林薇已经说不出话,只能紧紧握着共鸣石,用意志维持着那即将熄灭的光晕。她知道这平衡脆弱如冰,一旦自己力竭昏迷,光晕消散,粘液会立刻吞噬他们。

必须找到真正的出路。这个破损空间不能久留。粘液堵住了进来的裂缝,他们被困住了。

她的目光在黑暗中艰难地搜索。借着粘液自身那黯淡的幽蓝光和共鸣石微弱的乳白光,她勉强能看清这个空间的轮廓——不大,像是某个小型设备舱或储物间,大部分设备都已损坏或失踪,地面散落着碎片。在对面墙壁上,似乎还有一扇……向内凹陷、严重变形的舱门?门缝被冰冻和扭曲的金属死死卡住。

或许,那扇门后,有通往残骸更深处的路?

“门……”林薇用尽力气,吐出这个字,目光投向那扇扭曲的舱门。

幽影也看到了。她点点头,再次尝试站起来。这次,她扶住了墙壁,一点点挪向那扇门。她检查着门缝和周围的墙壁结构,寻找着任何可能撬动或破坏的薄弱点。

林薇则继续维持着与粘液的对峙,同时分出一丝心神,感受着共鸣石内部的变化。那清晰的搏动和光痕并未完全消退,仿佛被刚才的“使用”激活了某种深层的状态。她甚至能感觉到,石内那股浩瀚而平静的“回响”,似乎比之前靠近了一些,虽然依旧遥远,却不再那么虚无缥缈。

肖飞……

她在心中无声呼唤,不知道是祈求力量,还是仅仅为了抓住一点慰藉。

回应她的,是共鸣石内,那搏动节奏一次极其轻微的调整,变得更加沉稳,仿佛在说:坚持。

就在这时,检查舱门的幽影,突然低呼一声:“这里…有能量反应…残留的…星瞳应急协议标识!”

林薇精神一振。

幽影用手指拂去门边一处厚重冰霜,露出下面一个几乎被锈蚀覆盖的、巴掌大小的圆形面板。面板中心,有一个极其模糊的星瞳螺旋徽记。她尝试按压,面板毫无反应。

“需要…能量激活…或者…特定识别。”幽影看向林薇手中的共鸣石,又看向她胸口的印记。

林薇明白了。她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,对幽影示意,让她准备好。

然后,她握紧共鸣石,将维持前方光晕的力量稍微收回一丝,同时,引导着这收回的力量和印记本身的悸动,转向,朝着幽影手下的那个圆形面板,轻轻“推送”过去!

这极其细微的能量转移,让前方的乳白光晕顿时摇晃、黯淡,边缘的粘液立刻蠢蠢欲动,向前推进了少许!

但与此同时,幽影手下的那个圆形面板,中心模糊的螺旋徽记,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!虽然只是一闪即逝,但面板周围的冰霜,似乎融化了一小圈!

“有用!”幽影立刻用手套(早已破烂)擦拭那片区域,用力按压、旋转那个徽记。

咔嚓…咔嚓…

极其艰涩、仿佛锈死了几百年的机械结构,在徽记被转动后,发出了细微的、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紧接着,那扇严重变形的舱门边缘,几处隐藏的锁舌,缓缓地、极其不情愿地向后缩回了少许!

门,松动了一丝缝隙!虽然依旧被冰和变形的金属卡着,但不再是浑然一体!

希望,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第一缕阳光,虽然微弱,却真实地照了进来。

而前方,那被短暂削弱的乳白光晕外,暗紫的粘液似乎被门锁开启的声音和能量波动进一步刺激,变得更加躁动,开始更用力地冲击光晕边界!

平衡,正在被打破。

林薇咬牙,将更多注意力转回前方,全力维持光晕。

幽影则开始用金属断茬,拼命撬动那扇松动的舱门。

时间,在寒冷、黑暗、僵持与撬动的声响中,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
每一秒,都可能是光晕破碎、粘液涌入的瞬间。

每一秒,也都可能是舱门开启、找到生路的契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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