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初歇,李家坪的田垄被滋润得松软肥沃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清新气息。村东头的空地上,早已被开辟出十余亩平整的苗床,床面铺着细细的腐熟干草,边缘挖着浅浅的排水沟,数十名村民围在苗床旁,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望川手中的布袋。
李望川蹲在苗床边,身着短打,裤脚沾满泥点,手里捧着一把饱满的粟米种子,指尖轻轻摩挲着颗粒,声音沉稳而清晰:“春耕选种,如同行军选将,种子好坏,直接关乎秋收丰歉。”他将手中的种子分撒在摊开的麻布上,“大家看好,选种要选‘三满’——颗粒饱满、色泽饱满、质地饱满,这样的种子胚芽完好,发芽率高,长出的秧苗也壮实。”
村民们纷纷弯腰细看,只见麻布上的粟米颗粒圆润,呈金黄色,透着油亮的光泽,而一旁淘汰下来的种子,要么干瘪瘦小,要么色泽暗沉,甚至带着虫蛀的痕迹。王老汉拿起一粒饱满的种子,放在嘴里咬了咬,清脆的响声过后,齿间留下淡淡的米香:“总领说得是,这好种子就是不一样,咬着都瓷实。”
“不仅要选‘三满’,还要筛掉杂质、虫蛀粒、破损粒。”李望川示意身旁的李铁柱端来一个竹编筛子,将布袋里的种子倒入筛中,轻轻摇晃,“用这细眼筛子过一遍,杂质和瘦小的种子自然落下,剩下的便是优质种子。”他一边演示,一边讲解,“六村的田地多是贫瘠山地,耐旱、耐贫瘠的种子最是适用,粟米、小麦、豆类优先选,玉米、红薯的种子后续会统一分发。”
选种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,村民们三人一组,一人筛选,一人挑拣,一人装袋,动作越来越熟练。赵云英带着几名妇人,提着木桶穿梭在苗床间,将筛选好的种子分门别类装袋,袋口系上布条,标注着作物种类与播种日期。“大家把种子分好类,不同作物的育苗方法不一样,可不能混了。”赵云英高声叮嘱,声音清亮,“装袋后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,莫要受潮发霉。”
选种完毕,李望川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泥土,指向早已准备好的几口大铁锅:“接下来是浸种催芽,这一步是育苗的关键,能让种子提前发芽,出苗整齐,还能减少病虫害。”他让人将铁锅装满温水,“水温要控制在‘不烫手’为宜,大约三五十度,用手摸上去温热舒适,不能太烫,否则会烫死胚芽;也不能太凉,不然起不到催芽效果。”
村民们好奇地围上前,伸出手试探水温,互相交流着感受。李望川将筛选好的粟米种子倒入温水中,“浸种时间要根据作物调整,粟米、小麦浸六到八个时辰,豆类浸四到六个时辰,期间要每隔两个时辰搅拌一次,让种子受热均匀。”他用木勺轻轻搅动锅中的种子,“浸种的目的是让种子吸足水分,唤醒胚芽,为后续发芽做好准备。”
浸种的间隙,李望川带着村民们整理苗床。“苗床要整得细、整得平,像筛过的面粉一样。”他拿起锄头,示范着浅耕细耙的动作,“深度三寸即可,太深不利于种子发芽,太浅容易被风吹干水分。整好后铺上一层腐熟的农家肥,再盖一层细土,这样苗床肥沃疏松,秧苗长得快、长得壮。”
村民们跟着模仿,锄头起落间,苗床被整理得平平整整,腐熟的农家肥散发着淡淡的氨味,与泥土的清香交织在一起。墨尘道长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苗床边,手里拿着几株带着露水的草药,对李望川道:“总领,这‘驱虫草’晒干碾碎后撒在苗床,可防地下虫害,老道已让药圃的弟子们多采了些。”
李望川眼前一亮,连忙道谢:“多谢道长!有了这驱虫草,秧苗的成活率又能提高不少。”他让村民们将碾碎的驱虫草均匀撒在苗床表面,再覆盖一层薄土,“这样一来,既能防虫,又能增加土壤肥力,一举两得。”
八个时辰后,浸种的种子被捞了出来,沥干水分,装入铺着湿麻布的竹筐中,盖上湿布,放在温暖通风的棚屋中催芽。李望川每日三次查看催芽情况,适时洒水保持麻布湿润,调整棚屋的通风与温度。三日过后,种子纷纷露出白色的嫩芽,像一个个害羞的小脑袋,探出头来。
“发芽了!发芽了!”村民们看着竹筐中密密麻麻的嫩芽,脸上满是惊喜。王老汉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粒发芽的种子,嫩芽洁白鲜嫩,带着淡淡的生机,他感慨道:“活了大半辈子,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整齐的芽苗,总领的法子就是管用!”
李望川笑着道:“催芽成功只是第一步,接下来是播种育苗,这一步更要细心。”他带领村民们来到苗床边,示范着播种的方法:“播种要均匀,行距三寸,株距两寸,深度一寸,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。太深嫩芽顶不出土,太浅容易被鸟啄食或晒干。”他用手指在苗床上划出浅浅的沟痕,将发芽的种子均匀撒入沟中,再用细土轻轻覆盖,压实。
播种完毕,村民们提着木桶,小心翼翼地浇水,水珠细密地落在苗床上,滋润着刚播下的种子。“浇水要浇透,不能只浇表面,也不能积水。”李望川叮嘱道,“后续每日清晨浇一次水,保持苗床湿润,待秧苗长到三寸高时,便可移栽定植了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里,村民们轮流照看苗床,浇水、除草、防虫,各司其职。李望川每日穿梭在苗床间,查看秧苗的生长情况,解答村民们的疑问。有村民发现部分秧苗叶片发黄,李望川仔细查看后,判断是缺肥导致,便让大家将腐熟的稀释粪水均匀浇在苗床周围,补充肥力;有村民发现苗床里出现害虫,李望川便指导大家用草木灰与石灰混合,撒在苗床表面,既环保又能有效杀虫。
随着气温逐渐升高,秧苗长势喜人,绿油油的一片,整齐挺拔,透着勃勃生机。看着茁壮成长的秧苗,村民们脸上满是希望,心中对秋收的丰收充满了期待。
就在农耕工作如火如荼进行之时,小五急匆匆地赶到苗床边,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:“总领,襄阳府传来紧急情报!李嵩的大军并非在休整,而是在囤积粮草,并且暗中勾结了黑虎寨的残余土匪,打算两面夹击鹰嘴崖!”
李望川心中一凛,手中的锄头顿在原地。黑虎寨的土匪虽被剿灭大半,但仍有部分残余逃窜,没想到竟与李嵩勾结在一起,这下局势愈发复杂了。“黑虎寨残余有多少人?他们的据点在哪里?”李望川沉声问道。
“据情报显示,黑虎寨残余约有百人,多是凶悍之徒,盘踞在鹰嘴崖西南方向的断魂岭,距离山寨不过三十里。”小五快速回答,“李嵩打算让黑虎寨土匪从西南方向偷袭,他则率领大军从正面进攻,妄图前后夹击,攻破鹰嘴崖。”
“好一个两面夹击!”李望川眼中闪过一丝寒芒,随即镇定下来,“吴钩教头那边可有消息?”
“吴教头已经得知消息,正在加紧部署防御,重点加强西南方向的警戒,并派李锐率领斥候队前往断魂岭侦查,摸清黑虎寨残余的具体情况。”小五道。
李望川点了点头,心中已有了对策:“农耕不能停,粮食是持久战的根本,苗床的照看不能松懈。你立刻回去告诉吴钩,让他分兵驻守西南方向,在断魂岭通往鹰嘴崖的必经之路设置埋伏,先解决掉黑虎寨的残余土匪,再集中精力应对李嵩的大军。”
“是,总领!”小五领命而去。
王老汉等村民听到了两人的对话,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。王老汉走上前,沉声道:“总领,李嵩勾结土匪,来势汹汹,要不我们暂停农耕,全部加入民团,一起防守鹰嘴崖?”
“不行!”李望川坚定地摇头,“农耕是根本,若是耽误了播种移栽,秋收便会减产,到时候别说打仗,就连吃饭都成问题。防守有民团的兄弟们,农耕有你们,各司其职,才能共渡难关。”他看着村民们担忧的眼神,语气缓和了些,“大家放心,吴钩教头与石将军早已做好部署,黑虎寨的残余土匪不过是乌合之众,翻不起什么风浪。你们只管安心耕种,培育好秧苗,就是对山寨最大的支持!”
村民们听了李望川的话,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,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。“总领说得对!我们一定好好培育秧苗,多打粮食,为兄弟们提供后勤保障!”王老汉高声道,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。
李望川看着村民们坚定的眼神,心中倍感欣慰。他知道,只要军民同心,各司其职,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。农耕与备战,看似矛盾,实则相辅相成,只有粮食充足,才能在战争中站稳脚跟;只有守住家园,才能让农耕成果不被掠夺。
夕阳西下,余晖洒在绿油油的苗床上,秧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。李望川站在苗床边,望着远方的山峦,心中思绪万千。黑虎寨的残余土匪、李嵩的大军,都是眼前的威胁,但他坚信,只要坚守“护民为本”的初心,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,就一定能击退来犯之敌,守护好这片土地,守护好身后的百姓。
他转身看向正在给秧苗浇水的村民们,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笑容。夜色渐浓,苗床旁的灯笼被点亮,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村民们忙碌的身影,也照亮了丰收的希望。而在鹰嘴崖的山寨上,吴钩与石破山正在紧锣密鼓地部署防御,斥候队已悄然出发,一场针对黑虎寨残余土匪的突袭,即将展开。
农耕与备战两条战线,齐头并进,共同谱写着属于鹰嘴崖、属于六村百姓的生存与抗争之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