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照在脸上，颜心心动了下眼皮。她靠在窗边坐着，背僵得发酸，腿也麻了。地上那本册子还摊开着，纸页被风吹得翻了一下。
有人轻轻推她的肩膀。
“姑娘，醒醒。”老宫女站在旁边，手里捧着一套干净衣裳，“太后特旨，让您观礼太子大婚，位置给您留了前排。”
颜心心睁眼，手指下意识摸到窗台上的空花盆。枯茎还在，冷的。她想起昨晚太后闭眼时嘴角松下来的样子，点了点头。
老宫女帮她梳头，把乱发挽好。新换的月白襦裙很软，绣鞋也没沾灰。她把胡萝卜玉簪插回发间，又从袖口掏出一朵刚摘的野菊别上去。
“您这样去，也太素了。”老宫女嘀咕。
“我本来就是种地的。”她说完就往外走。
紫宸宫门口已经站满了人。大臣穿红戴绿，命妇珠光宝气。她站在人群里，格格不入。袖口翻出来的一截布边还带着昨天翻土留下的泥点。
有人小声说：“一个种田的，怎么坐到前头来了？”
她没回头，只把手伸进怀里，摸到了一块温润的玉简。这是系统给她的直播器，能录画面传全国。她轻轻一按，界面在脑中亮起。
弹幕立刻跳出来：
【谁说种田不能坐前排？我家卿卿救过太后！】
【没有粮，你们连跪都跪不稳！】
【桃妃可是跟着师父学嫁接才出头的，别忘了本！】
议论声低了下去。
钟鼓响了三声，吉时到。
太子萧明煦从东阶走来。他穿赤金蟒袍，腰束玉带，脚步沉稳。经过她身边时，朝她点头笑了笑。
她看着这个曾经跪在她菜地前求拜师的年轻人，忽然鼻子一酸。
接着是新娘出场。
李小桃由两位姑姑搀扶着，踩着红毯缓缓走来。凤尾霞帔压肩，红纱遮面，手有点抖，但脊背挺得很直。
颜心心盯着那双鞋。那是她送的，鞋面上绣了两株并排的小麦穗。徒弟说过，这是她们第一次一起育苗那天种出来的品种。
新人走到殿前，赞礼官宣读婚书。
“太子萧明煦，娶农女李小桃为妻，结发同心，永以为好。”
李小桃抬起手，指尖微微颤。太子伸手握住，掌心贴着掌心。
“愿同耕一亩田，共饮四季泉，生死不离。”两人齐声说。
全场静了一瞬。
然后掌声响起。
颜心心低头擦眼睛。她不想哭，可眼泪自己往下掉。她记得李小桃第一次来找她时，抱着一篮鸡蛋，紧张得打碎了三个。那时她说：“师父，我也想让家里吃饱饭。”
现在她不仅吃饱了，还站到了万人之上。
御花园里摆了银杏树台，是行礼的地方。风刮过来，吹动红纱一角。太子伸手替她压住。
系统弹幕突然冒出来：【宿主心跳132，建议深呼吸。】
她吸了口气，把围裙拉平。
新人在树下拜天拜地拜彼此。最后一拜时，李小桃转头看向她这边。
隔着人群，隔着红纱，师徒俩对上了视线。
颜心心举起手，比了个只有她们懂的手势——那是教嫁接时用的暗号，意思是“活了”。
李小桃笑了。红纱挡着，但她笑得很用力。
礼成。
宾客往宴厅走，她落在最后。走到廊下时，她停下脚步，望向西边宫墙。
那里有道门，她第一次见萧沉渊就是从那扇门走进来的。那天他穿着玄袍，脸冷着，说要租她隔壁的地。
她摸出手腕上的皇叔令。令牌贴着皮肤，有点烫。
脑子里又响起系统的声音：【检测到宿主情绪值持续上升，已达‘心动峰值’，建议采取行动。】
她轻笑了一声。
“不急。”她低声说，“他的婚礼，我也想办在春天。”
宫人过来请她入席。
她转身走了几步，听见远处传来奏乐声。新人被簇拥着走向正殿，红色身影融进金光里。
她站在台阶上看了会儿，忽然觉得身上轻了。昨夜的累还在，可心里不像之前那么沉。
她往前走，裙角扫过石阶缝里钻出来的一根草芽。
那草嫩绿的，刚冒头。
她没停步。
风吹动鬓边野菊，花瓣晃了一下。
她抬手扶住簪子，继续往前走。
宴厅门口挂了十盏红灯笼。
第一盏灯芯闪了两下，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