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剑碑前,死寂无声。
那并非空无一物的寂静,而是万剑俯首、道韵归流般的绝对领域。所有盘坐的元婴修士,此刻皆心神剧震,仰望着虚空中那道脚踏剑意道花,与碑顶齐平的灰衣身影。
他仅仅站在那里,并未刻意散发威压,却让下方这些平日里跺跺脚一方震动的大修士们,感到自身苦修数百上千年的剑道,如同溪流之于瀚海,萤火之于皓月,渺小得可怜。那一声轻吐的“寂”字,并非禁绝,而是统御,是让万千剑意心甘情愿的蛰伏。
玄袍老者嘴唇翕动,最终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。他所有的呵斥与质问,在那绝对的剑道境界面前,都显得苍白而可笑。他身旁那位宫装美妇,纤手掩着红唇,美眸中异彩连连,却也不敢有丝毫冒犯。
林轩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众人,并未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。于他而言,这些元婴修士与谷外那些金丹,并无本质区别。他身形微动,脚下剑意道花托着他,缓缓向下降去,并非落回原地,而是飘向万剑碑后方,那片被碑身阴影笼罩、气息更为古老幽邃的区域。
然而,就在他身形将落未落之际——
“咻!咻!咻!”
十余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从裂谷上方传来,速度快得惊人!紧接着,强大的气息如同风暴般降临,瞬间冲散了谷地中那“寂”之意境带来的凝滞感。
光芒散去,露出十几道身影。这些人统一穿着暗金色的劲装,胸前绣着一柄滴血短刃的徽记,个个眼神锐利如鹰隼,气息彪悍,修为最低也是金丹后期,为首三人,更是散发着元婴期的强横波动,尤其是居中那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,气息已然达到元婴后期,比那玄袍老者也不遑多让。
“血刃门!”下方有元婴修士低呼出声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忌惮。
血刃门,乃是掌控附近数个大型界域的一流势力,门中弟子皆修杀伐之道,行事霸道狠辣,睚眦必报,等闲宗门不敢轻易招惹。
那阴鸷中年目光如电,瞬间扫过全场,先是掠过万剑碑,眼中闪过一丝贪婪,随即落在刚刚落地的林轩身上,以及他怀中那隐隐散发出不凡波动的漆黑剑鞘(寂灭古剑并未完全显露),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。
“看来我等来得正是时候。”阴鸷中年声音沙哑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“小子,将你怀中那柄剑,还有你在碑前所得感悟,一并交出,可留全尸。”
他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,仿佛林轩已是他砧板上的鱼肉。他们显然是在谷外留意到了之前的异动,认定林轩在此获得了天大机缘,故而迫不及待地现身抢夺。
下方众元婴修士脸色微变,却无人出声。血刃门势大,他们不愿轻易招惹。更何况,这神秘少年深浅未知,正好借血刃门之手试探一番。
玄袍老者更是眼神闪烁,默不作声,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。
面对血刃门众人的咄咄逼人,林轩缓缓转过身。
他看向那阴鸷中年,目光依旧平静,只是那平静之下,仿佛有冰冷的星河在缓缓流动。
“滚。”
只有一个字。
清晰,淡漠,不含丝毫情绪,却如同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血刃门众人的心头。
阴鸷中年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,随即化为暴怒的铁青:“找死!杀了他!”
一声令下,他身后两名元婴初期的修士率先而动!一人身形如鬼魅,原地留下道道残影,手中一对淬毒的幽蓝短刃直刺林轩后心与咽喉,角度刁钻狠辣。另一人则怒吼一声,祭出一柄血色巨斧,斧刃之上冤魂缠绕,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气势,当头劈下!
两人配合默契,一快一猛,一巧一拙,瞬间封死了林轩所有退路,杀气凛冽,显然是要一击必杀!
谷地中其他修士屏息凝神,紧紧盯着场中。他们都想看看,这能引动万剑碑异象、一言令万剑沉寂的神秘少年,究竟有何等手段应对血刃门这等凶悍的围攻。
然而,林轩依旧未动。
他甚至没有去看那袭来的攻击。
就在那幽蓝短刃即将触及他道袍,血色巨斧即将劈落他头顶的刹那——
“嗡!”
一声轻微的、仿佛琴弦拨动的剑鸣,自林轩体内响起。
并非源自“寂灭”古剑,而是源自他自身,源自他那刚刚凝聚、代表着“存在”与“永恒”的剑道核心!
随着这声剑鸣,以林轩为中心,方圆十丈之内的空间,光线骤然扭曲、黯淡了一瞬。
下一刻,那两名暴起攻击的血刃门元婴修士,动作猛地僵住!
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,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。他们感觉到,自己与自身法宝、与周身天地灵气的联系,在那一瞬间,被一种无形无质、却绝对强大的力量,硬生生“切断”了!
不仅仅是灵力被禁锢,就连他们存在的“概念”,仿佛都要被那无形的剑意从这片天地间暂时“抹除”!
“噗!”“噗!”
两声轻响,并非血肉被撕裂的声音,而是如同泡沫破裂。
那两名元婴修士,连同他们祭出的幽蓝短刃与血色巨斧,就在众目睽睽之下,身形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,从脚到头,迅速变得透明、虚化,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!
没有鲜血,没有惨叫,没有能量爆炸。
只有两缕微不可查的青烟袅袅升起,随即也被那无形的剑意领域彻底湮灭。
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。
寂静!
比之前万剑沉寂时,更加死寂的寂静!
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,张大了嘴巴,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元婴修士!那可是两位元婴修士!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方豪强,竟然……就这么无声无息地……没了?
这是什么手段?!闻所未闻!见所未见!
那阴鸷中年脸上的暴怒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取代,他浑身汗毛倒竖,如同被太古凶兽盯上,连退数步,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:“你……你到底是……”
林轩的目光,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依旧平静。
但在这平静的目光注视下,阴鸷中年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在哀嚎,元婴都在瑟瑟发抖,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。
“我……我们走!立刻走!”他几乎是嘶吼着对身后吓傻了的门人喊道,转身就想撕裂空间遁走。
然而,林轩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。
“定。”
言出法随。
阴鸷中年以及所有血刃门弟子,身形瞬间僵直,仿佛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蚊虫,连眼皮都无法眨动一下,只剩下眼珠里充斥着无边的绝望与恐惧。
林轩没有再理会他们,仿佛只是处理了几只聒噪的苍蝇。他转身,继续走向万剑碑后方那片阴影区域。
在他身后,那些被“定”住身形的血刃门众人,身体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,一点点化作细微的尘埃,飘散消失。
从始至终,林轩没有动用任何绚烂的法术,没有展露惊天动地的气势,甚至没有离开过原地几步。
他只是站在那里,以目光,以言语,以自身那超越理解的剑道领域,便让凶名在外的血刃门精锐,包括三名元婴修士,如同尘埃般湮灭。
谷地之中,落针可闻。
玄袍老者、宫装美妇以及其他所有元婴修士,皆面色惨白,冷汗浸透了后背。他们看着林轩消失在碑后阴影中的背影,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寒意与后怕。
幸好……幸好方才没有真正得罪此人。
这哪里是什么机缘获得者?这分明就是一尊行走于世间的……剑道古神!
而此刻,这尊古神,似乎对万剑碑后方,那连他们都未曾敢深入探索的区域,产生了兴趣。
那里,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?
无人知晓。
但他们知道,这天墟剑域,恐怕要因为此人的到来,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