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锈的闸机在风中嘎吱作响,仿佛一个被岁月扼住喉咙的老人。
陆沉站在隧道口,指尖还残留着全息骨骼刀消散时的静电灼痕。魂能波纹在隧道内隐隐流动。
他没有回头,轻轻把泣血毛笔第七根笔毛抵在耳后。虫卵微微震颤,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那道从地底传来的电台旋律——十七个音符构成的老式报时曲——此刻在他颅骨内循环回放,却无法被系统解析。数据流在神经末梢打滑,每一次试图编码,都引发短暂的视觉重影:亡妻的轮廓在隧道尽头一闪而过,手中握着的不是日记,而是一块锈迹斑斑的工牌。
陆沉闭眼,笔毛渗出血珠,滴入虫巢腔室。
刹那间,守墓人十万年如一日诵读的《平安经》频率被短暂接入,魂能波形图在脑袋里展开。那旋律变来变去,最后变成了能用的共振参数。 他睁开眼,瞳孔深处闪过六边形网格的倒影。
“自毁渗透,目标:隧道裂缝深层节点。”
命令下达,残存的甲虫群从沥青缝隙中爬出,每只腹腔内都嵌入了一枚微型定向炸弹。它们不再飞行,而是贴地疾行,甲壳与地面摩擦出幽蓝火花。虫群消失在裂缝边缘的瞬间,系统提示:【加密协议已突破,爆点频率锁定第17音符】。
第一声爆响来自地下三十米。
强磁场如涟漪扩散,整条街道的金属构件发出哀鸣。路灯扭曲成跪拜的姿态,监控探头自动转向天空,镜头焦距无限拉远,仿佛在躲避某种不可见的存在。地底蜂巢的电磁网络出现短暂修复,但仅维持了七秒。
防御护盾由断裂的机械臂、扭曲的钢筋与人类脊椎骨拼接而成,表面浮现出**倒转方舟铭文(一种具有特殊力量的神秘符文,据说能打开某种未知的通道)**与缝纫机踏板符文交织的纹路。能量场呈环状波动,每波动一次,就有新的残骸从地下被吸出,自动嵌入护盾结构。系统警告:【检测到高阶亡灵-机械复合防御协议,来源未知】。
陆沉未动。
他抬起右手,三只甲虫从袖口滑出,在空中自爆。殉爆链式反应精准命中护盾的三个节点,电磁场出现瞬时空白。就在这零点三秒的间隙,他通过亡灵共鸣捕捉到残存的数据流——一段残魂记忆正在被读取。
这残魂记忆如汹涌潮水般向他扑来,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让他瞬间脸色苍白,但为了探寻真相,他咬着牙硬撑。
画面闪现:赤红深渊第99层,主控蜂巢中央悬浮着机械躯体。它的头部为全息投影,面容模糊,但战斗姿态与张昊完全一致。双手结出缝合教会特有的祷告手印,口中无声吟诵守墓人版《平安经》变调。
“机械教皇……”陆沉低语,声音干涩,“意识来自蜂巢,本能却是他的。”
护盾在第三次殉爆中碎裂。飞溅的残片中,一块扭曲的金属板翻滚落地,表面刻着工牌编号:R-7429。末尾数字被利器刮去,只留下一道深痕。陆沉盯着那道痕,没有弯腰拾起。
裂缝底部,液态金属管道开始流动。
一具骷髅亡灵正沿管道高速撤离,肩胛骨间夹着一枚核桃大小的核心装置,表面蚀刻着微型方舟图案。它的移动轨迹与城市上空极光的符文重组节奏完全同步,每一次极光闪烁,它的速度就提升一档。天穹之眼的观测警报尚未触发,但倒计时的阴影已在陆沉视野边缘浮现。
启动伪装协议,生命体征瞬间降至流浪汉级别,体温、心率、神经电活动全部伪装成无害状态。系统界面暗下,耳后虫卵停止搏动。他蹲下身,从巨人骷髅的指骨间取出最后三只甲虫,指尖划破,以魂能点数为引信,重写自毁程序。
甲虫无声起飞,钻入管道出口的通风井。
三秒后,精准空爆。
液态金属喷涌而出,在空中凝结成网状结构,瞬间封死逃生路径。骷髅亡灵被冲击波推出管道口,胸腔内的微型方舟核心裂开一道细缝,渗出金色神经液。
陆沉刚处理完骷髅亡灵,便敏锐地感知到废墟方向传来异常能量波动。
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时,眼角余光扫到半埋于瓦砾中的一块金属碎片——边缘烙印着熟悉的电台标志,正是老罗惯用的标记。他心头微震,还未及细想,废墟后方的阴影缓缓移动。
老罗从废墟后走出。
他的机械左腿发出刺耳摩擦声,护腕上的电台图案已焦黑一片。他没有看陆沉,只是缓缓摘下护腕,将内层一块绣着电台标志的布片撕下,贴在胸口。布料接触皮肤的瞬间,他嘴唇微动,念出一串数字呼号。
“R-7429-Δ……归频。”
地面震动。
一道隐藏协议被激活。老罗的瞳孔转为灰白色,神经信号直接接入地底蜂巢的主干网络。他的右手开始结晶化,从指尖蔓延至小臂,六边形鳞片簌簌脱落。他一步步走向隧道核心节点,每一步都在沥青上留下带电的脚印。
“清道夫协议……启动。”
他的声音已不完全是人类的频率。
陆沉紧紧盯着老罗,心中既担忧又期待,不知道老罗这一去会带来怎样的结果,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突然,系统界面上弹出一条提示:【区域核心网络校准中,完成度:12%……23%……】
老罗的左眼开始渗血。
但他的嘴角却扬起一丝弧度,像是听见了什么遥远的回应。他抬起未结晶的左手,指向隧道深处,声音沙哑:“它……记得我儿子的呼号。”
校准进度跳至89%。
突然,护腕残片上的电台图案微微发光,信号波形与陆沉耳后虫卵的搏动完全一致。老罗的身体剧烈一颤,胸口机械泵发出过载警报。他低头,看见自己右手已完全化为晶化结构,无法收回。
“别关……”他喃喃,“还没……完。”
最后一块残骸接入。
校准完成。
老罗的身体向后倒去,机械关节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崩解,化作一堆冒着电火花的零件。唯有那块绣着电台图案的布片,仍贴在他冰冷的胸口,微微起伏,仿佛还在接收某种未断的信号。布片上的电台图案忽明忽暗,仿佛在诉说着未尽的遗言,陆沉握紧布片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陆沉蹲下,伸手去取那块布。
指尖触碰到布料的刹那,异变突生。
布片上的电台图案突然扭曲,信号波形在空中投射出一行虚影文字,只有两个字:
“这场残酷游戏,无人能全身而退,那你……又能躲到何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