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席散后,送走叶叶安森,喧闹了大半日的客厅终于静下来。
水晶吊灯的光芒调暗了些,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酒香和菜肴的余味,红木家具的纹路在光影里若隐若现,衬得房间愈发静谧。
我总算有机会和叶婉单独坐着,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,这才敢松快些。
叶婉往我身边挪了挪,丝绒裙摆扫过地毯,发出轻微的窸窣声。
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沙发扶手的雕花,唇角弯起的弧度里带着点促狭,笑着问:“吓到你了吧?”
我往沙发里陷了陷,抱枕被压出褶皱,语气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夸张:“你说呢?这么大的阵仗,从拜帖到誓词,连香炉里的香灰都摆得整整齐齐,你半字都没跟我透漏,我一点准备都没有。刚才站在你爷爷面前,腿肚子都在打颤,还有叶老太爷他……”
“叫什么?”
叶婉忽然挑眉,尾音拖得长长的,带着点戏谑,眼神却亮闪闪的,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。
我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,舌尖轻轻舔了下唇角,眼里带着点讨好的笑意,像个被抓到错处的孩子:“我是说,爷爷。这不是还没习惯嘛!”
说着往她身边凑了凑,声音压得低了些,“他发号施令的样子真有点吓人,明明笑着,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锋,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。我何德何能啊,能让叶家这么郑重对待?”
叶婉往椅背上一靠,双臂环在胸前,神情坦然得很,眼底却藏着对家族的骄傲:“又不是让你接管叶家,有什么应付不来的?论能力,你在项目上的果断,处理麻烦时的利落,比多少男人都强。别小看叶家,也别轻看自己 —— 不是谁都能和叶家扯上关系的。”
“我哪敢小看啊?”
我拿起桌上的茶杯,温热的杯壁熨帖着掌心,“叶家的名声,光是在商界的名号,就足够让多少人忌惮,我这样的普通人,从前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,更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叶家扯上关系!”
“你觉得和他们合不来?”
叶婉忽然倾身过来,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,眼神里带着点探究,“觉得叶家行事不按常理,太霸道?”
我挺喜欢她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,不用猜来猜去,便坦然一笑,反问:“难道不是吗?从吃饭到结拜,哪一样是按常理来的?”
叶婉没接我的话,反而从颈间解下玉佩,放在掌心推到我面前。那玉佩温润通透,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莹光。
她指腹反复划过玉佩上的云纹,那纹路被磨得光滑温润,显然是常被触摸的:“这块玉佩是叶家的传家宝。万一…… 我是说万一,你遇到什么绕不过去的麻烦,只要拿出这玉佩,不管是叶家的人还是生意上的伙伴,都会卖几分薄面,保你逢凶化吉。”
她的话让我心头一跳,指尖轻轻碰了碰玉佩,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:“这……”
“原本这玉佩是一整块,”
叶婉的声音低了些,眼神飘向窗外的夜色,带着点悠远,“是家族族长的信物。后来叶家人口渐少,到我父亲这辈,就只有他一个男丁。我出生时,他看着襁褓里的我,叹着气说‘又是个丫头’,却把我宠得无法无天。”
她忽然笑了,眼尾弯起,带着点怀念的暖意:“不过我父亲一直很疼我母亲。她走了很多年,他身边再没留过别的女人,把我当成眼珠子似的疼。我上次替你挡那一下,从鬼门关绕了圈回来,他来看我时,气得把病房的花瓶都摔了,骂我拿命当玩笑。”
“都怪我……” 我低下头,声音里带着点愧疚。
“怪你什么?”
叶婉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,“我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,你为了项目奔波,被人算计,我帮你是应该的。他虽是气我鲁莽,心里却也明白事理。”
她拿起我的手,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,“你看,他让人把玉佩一分为二,这是真心认可你 —— 其实我父亲一直希望我能有个真心朋友,不用算计,不用提防,性格直爽,没什么弯弯绕绕。姜璟柔,你过关了。”
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……”
我摩挲着玉佩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,愈发不安,“叶家涉足的那些事,听说连李劲松都避着走,我就这么……”
叶婉看穿了我的顾虑,忽然笑了:“不然你以为呢?叶家不会轻易让外人进来,既然认了你,就不会亏待你。”
可我望着掌心合二为一的玉佩,那 “叶” 字的刻痕深深浅浅,像个沉甸甸的印记。
心里总有点不踏实,像踩在薄冰上,既怕辜负了这份信任,又怕这突如其来的缘分,会掀起意想不到的风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