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场由一碗酸辣粉引发的“乌龙会诊”,最终以萧澈的“社会性死亡”和太医院的集体“劫后余生”而告终。
事后,萧澈黑着脸,下了一道封口令,严禁任何人再提及此事,违者立斩。
然而,帝王的威严,可以禁止言语,却无法抹去那晚留下的深刻“心理创伤”。
自此之后,萧澈看太医院那群太医的眼神,便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。在他看来,这群所谓的杏林圣手,连皇后娘娘“吃撑了”这么“严重”的病症都能差点误诊,其医术水平,实在是堪忧!
他决定,以后皇后的凤体安康,不能再完全依赖这群“庸医”。他,作为大梁的皇帝,皇后的丈夫,未来的父亲,必须亲自把关,将一切潜在的风险,都扼杀在摇篮之中!
这份决心,很快便迎来了第一次严峻的考验。
“积食”风波刚过去没几天,林晚晚的身体,又出现了新的状况。
这日清晨,她起床时,感觉双腿有些发沉,脚踝处也微微有些肿胀,用手一按,还有一个浅浅的凹痕。
“娘娘,这是孕中水肿,乃是寻常之事。”前来请脉的老太医这次学乖了,有了前车之鉴,他第一时间便给出了最权威、最科学的解释,“此乃胎儿渐大,压迫经脉所致,只需日常多走动,饮食清淡,晚间热水泡脚,便可缓解。并非疾症,陛下与娘娘不必担忧。”
他自认为这次的解释,清晰、透彻、无懈可击,足以打消陛下的任何疑虑。
然而,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位“紧张大师”型准爸爸的偏执程度。
萧澈听完,非但没有半分安心,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了。
正常现象?
又是正常现象!
上次你们也说“吃撑了”是正常现象!结果折腾了半宿!
在他那已然被焦虑占据的大脑里,太医们这番听起来无比专业的解释,被自动翻译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思——“我们治不好,只能说它是正常的”。
这还了得?!
萧澈的脸色,瞬间沉了下来。
他认为,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孕期水肿!这定是上次“积食”未能根治,毒素沿经脉下行,积于腿部,所留下的“后遗症”!
是这群庸医无能!他们根本没有找到病根!
看着萧澈那副“朕早已看穿一切”的冰冷眼神,老太医的心瞬间凉了半截。他张了张嘴,还想再辩解几句,却被萧澈一个不耐烦的手势给打断了。
“行了,朕知道了。”萧澈冷冷地说道,“你们的本事,朕心中有数。此事,朕,自有办法!”
说完,他便拂袖而去,留下了一屋子面面相觑、欲哭无泪的太医。
他们不明白,自己明明说的是最正确的医理,为何……陛下就是不信呢?
……
次日,金銮殿。
早朝的气氛,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。
边关军情紧急,南方漕运改革初见成效,吏部考核新法推行在即……一件件关乎帝国命运的军国大事,在朝堂之上有条不紊地商议着。
龙椅上的萧澈,神情专注,目光如炬,时不时地提出几个关键问题,展现出了一位成熟帝王应有的睿智与果决。
满朝文武看着陛下恢复了往日的英明神武,心中都暗自松了口气。看来,前几日那场因“家事”而起的荒唐“育儿交流会”,只是陛下喜得龙嗣后的一时失态,如今,一切都已重回正轨。
然而,他们高兴得太早了。
当所有军国大事都议毕,宰相陈玄刚刚喊出“有事早奏,无事退朝”的例行口号时。
萧澈,突然抬了抬手。
他清了清嗓子,那张刚刚还因讨论军情而显得无比严肃的俊脸,突然话锋一-转,用一种更加严肃、甚至可以说是沉痛的语气,开口了。
“众爱卿,军国大事暂且议到此处。今日,朕有一桩……更为紧要之事,需与诸位商议。”
此言一出,满朝文-武心中皆是一凛。
比边关军情还紧要的事?难道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?
所有人的神经,瞬间都紧绷了起来,整个金銮殿,落针可闻。
只见萧澈环视全场,目光沉重,缓缓说道:
“朕闻,民间多有奇人异士,杏林亦有隐世高手。近日……皇后身染微恙,腿部略有浮肿之态,太医院束手无策。朕心甚忧,夜不能寐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帝王的决断与不容置喙。
“故而,朕今日欲向满朝文武,乃至天下万民,征集良方!”
“凡有能治疗‘水肿之症’的民间偏方,或是通晓此道的杏林高手,皆可上奏!若能为皇后解此忧患,朕,不吝封赏!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当萧澈这番话说完,整个金銮殿,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、长久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所有文武百官,从白发苍苍的宰相,到身经百战的将军,再到满腹经纶的翰林,一个个全都傻眼了。
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,瞪圆了眼睛,呆若木鸡地看着龙椅上那位神情严肃、仿佛在部署一场重大战役的皇帝陛下,大脑集体宕机。
水……水肿之症?
民间偏方?
杏林高手?
他们没有听错吧?
他们尊贵的、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,在处理完边关军情、国家漕运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之后,竟在如此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,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一本正经地,为皇后娘娘……求治腿部水肿的偏方?!
这是何等的……荒唐!何等的……鸡毛蒜皮!
一位刚刚还在为军费问题而慷慨陈词的户部尚书,此刻正维持着张嘴的姿势,完全忘了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。
兵部尚书沈策,这位铁血将军,握着朝笏的手微微颤抖,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关心“妇科小疾”的男人,与昨日那个与他商讨兵法、杀伐果断的君主联系在一起。
整个朝堂的价值观,在这一刻,仿佛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。
然而,龙椅上的萧澈,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下方那诡异的气氛。他见无人应答,还以为是自己的诚意不够,竟又补充道:
“此事,乃朕的头等大事!朕命,由礼部牵头,户部拨款,在全国范围内张贴皇榜!务必,为朕的皇后,找到根治此症的万全之策!”
动用国家机器,全国张榜,就为了……治水肿?!
疯了!陛下一定是疯了!
这是所有大臣心中,唯一的念头。
就在这片荒诞的寂静中,终于,有一位不明所以的、新晋的年轻御史,壮着胆子,颤巍巍地出列了。
他大约是觉得,自己身为言官,有责任将这位“不务正业”的陛下,拉回“正途”。
他深吸一口气,躬身行礼,用一种自认为十分委婉的语气,开口劝谏道:
“启禀陛下……皇后娘娘凤体矜贵,微臣亦是忧心。然……然水肿之症,不过是孕中常有之小疾,想必并无大碍。陛下实不必为此等……后宫小事,如此大动干戈,烦忧朝堂,耽误了……军国大事啊。”
他的话说得合情合理,也代表了在场大部分官员的心声。
然而,他话音刚落,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,便从龙椅之上,轰然爆发!
“小事?!”
萧澈猛地一拍龙椅扶手,那声巨响,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狠狠一颤!
他豁然起身,居高临下地,用那双仿佛能喷出火来的龙目,死死地盯着阶下那位瑟瑟发抖的年轻御史。
他指着那御史的鼻子,用一种充满了暴戾与不容置喙的霸道语气,怒声咆哮道:
“皇后的事,便是朕的头等国事!朕的皇后,她掉一根头发,都比你口中的军国大事更重要!”
“你敢说是小事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