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晚的懿旨一出,整个坤宁宫便立刻高效地运转起来。
若兰领着几名伶俐的宫女,将那十六只装着“贺礼”的紫檀木盒,小心翼翼地抬起,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。
林晚晚则亲自带队,连凤辇都未乘,以示对太后的“敬重”,就这么步行着,在一众宫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,朝着慈安宫的方向而去。
消息,比她的脚步更快。
几乎是在她前脚刚踏出坤宁宫宫门的那一刻,摄政王大张旗鼓地给皇后送了一套《女诫》,而皇后不仅欣然接受,更是转手就将这份“大礼”当作“孝心”,亲自送往慈安宫的消息,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,传遍了整个后宫!
一时间,后宫哗然!
所有人都被皇后这一手神鬼莫测的操作给震慑住了!
“高!实在是高啊!”
“这一招借花献佛,简直绝了!把摄政王和太后全都给算计进去了!”
“我算是看明白了,这位皇后娘娘,根本就不是善茬!以后咱们见了她,都得绕道走!”
……
慈安宫内。
皇太后刚刚听完心腹嬷嬷的汇报,气得猛地一拍桌子,上好的官窑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,茶水四溅。
“混账!这个林晚晚,她好大的胆子!”
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,脸色铁青。
她岂会不明白林晚晚此举的险恶用心?
萧远那个蠢货,送《女诫》去羞辱皇后,本就是一步臭棋!现在倒好,被林晚晚这么将计就计一转手,直接把烫手的山芋扔到了她这个太后面前!
羞辱,转瞬间就变成了“孝心”。
挑衅,眨眼间就成了“功德”。
这份所谓的“孝心”,她接还是不接?
就在她怒火中烧,思索对策之际,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:
“启禀太后娘娘,皇后娘娘前来请安。”
说曹操,曹操就到!
太后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,重新端坐好,脸上恢复了那副雍容华贵、慈爱威严的模样,淡淡道:“宣。”
她倒要看看,这个伶俐过头的儿媳妇,当着她的面,要如何演完这出戏!
很快,林晚晚便领着那支捧着礼盒的队伍,走进了慈安宫大殿。
一进殿,她便看到了端坐于主位之上,面色不善的皇太后。
林晚晚却仿佛毫无所觉,脸上挂着灿烂而又孺慕的笑容,率先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。
“儿臣,给母后请安。母后万福金安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“谢母后。”林晚晚起身,随即侧过身,对着身后那十六只礼盒,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语气中充满了献宝般的喜悦与激动。
“母后,您快瞧瞧!儿臣今日得了天大的好东西,第一时间就想着要来与您分享!”
她开始了自己的表演。
她先是声情并茂、添油加醋地将刚才摄政王府如何大张旗鼓、如何宣扬她“潜心向学”,又是如何“关心”她学业,赠送这套传世孤本的过程,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。
在她的描述里,摄政王萧远简直成了一个爱护晚辈、为皇家颜面操碎了心的绝世好皇叔。
“儿臣当时听完王叔的一片心意,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,愧疚得无地自容啊!”林晚晚说着,眼眶适时地红了,声音也带上了哽咽。
“儿臣这才意识到,自己平日里疏于德行修养,竟要劳烦王叔他老人家亲自提点,实在是……太不应该了!”
太后的眼角,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。
她听着林晚晚这番颠倒黑白的“肺腑之言”,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。
萧远那个老匹夫的险恶用心,到了她嘴里,怎么就成了“一片心意”了?
然而,林晚晚的表演还未结束。
只听她话锋一转,语气从“愧疚”变成了“恍然大悟”般的激动。
“但就在那时,儿臣突然想到,王叔这番美意,这份功德之物,儿臣何德何能,敢于独享啊?”
她一脸崇敬地望着太后,声音响亮而又真诚:
“若论这天下女子之典范,后宫妇人之楷模,除了母后您,还有谁配得上这份荣耀呢?儿臣愚钝,学这教化之书,不过是勉强修身。可若是将此书献于母后,由您品鉴,那便是光耀天下,德被四海的大功德啊!”
她这番话说得,是何等的滴水不漏!
既把自己从这场羞辱中摘得干干净净,又顺理成章地将摄政王和她自己,牢牢地绑在了一起,共同成为了向太后进献“孝心”的“大孝子”!
太后听完,脸色已经从铁青,变成了惨白。
她当然知道这是摄政王用来羞辱皇后的阳谋,可现在,这份赤裸裸的“羞辱”,被林晚晚用“孝道”和“功德”这两件最华丽的外衣,层层包装,变成了一份沉甸甸的、她根本无法拒绝的“孝心”,正明晃晃地摆在她的面前!
慈安宫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宫人都屏住了呼吸,惊恐地看着眼前这闻所未闻的一幕。
皇后,竟然逼得太后哑口无言!
林晚晚看着太后那张精彩纷呈的脸,心中冷笑,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天真又孝顺的模样,她甚至还上前一步,亲昵地拉住太后的手,催促道:
“母后,这可是王叔与儿臣的共同心意,您快收下吧!也好让天下人都看看,我们皇家婆慈媳孝,宗亲和睦啊!”
“婆慈媳孝”?
“宗亲和睦”?
太后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“突突”直跳,血压都快冲破天际了!
她看着眼前那堆由摄-政王送来的《女诫》,又看了看身边这个一脸“求表扬”的儿媳妇,感觉自己被彻底架在了火上,上不去也下不来!
收下?
她若是收下这堆书,就等于是在向满朝文武、后宫内外承认,她这个太后,也需要被《女诫》来“教导”,需要学习如何“三从四德”!
她这张老脸,还要不要了?!
可若是不收……
那更不行!
不收,就是不领儿媳和宗亲的“孝心”,就是不慈!传出去,天下人都会说她这个太后心胸狭隘,苛待贤良淑德的好儿媳!
这……这根本就是个死局!
她被林晚晚用她自己最擅长的“道德”和“规矩”,彻底将死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