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夜别馆的清晨总是格外寂静,唯有窗外偶尔掠过的夜行鸟羽翼划破空气的微响。
冷卿月端着一杯清水,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,看着远处黯影会区域在曦光中若隐若现的轮廓。
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下颌,那里前夜被玖琉加捏出的红痕早已消退。
但那冰冷却带着隐晦力量的触感,仿佛还残留着。
【宿主大大早呀!(??ヮ?)?*:??? 能量充满!今天也要努力‘播种’哦!】
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雀跃响起,冷卿月抿了一口清水,没有回应。
今日是血族艺术鉴赏课,地点在一间陈列着各种暗黑风格雕塑与油画的长廊。
冷卿月作为朔夜凛的陪读,自然随行。
她今日选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。
颜色沉静,却愈发衬得她肌肤冷白,鸦发如瀑。
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,便与周遭那些华丽诡谲的艺术品奇异地融合,自成一件令人移不开视线的“艺术品”。
纯血君种们陆续到来。
绯宫莲依旧慵懒,鲜红的眸子在看到冷卿月时,毫不意外地亮起感兴趣的光芒。
但他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,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十字耳钉,目光偶尔会飘向长廊入口。
神无译琅倒是精神十足,金眸扫过冷卿月,立刻大步流星地走过来,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炫耀:
“喂,你今天这身……还行。”
他憋了半天,只憋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评价,耳根却悄悄红了。
冷卿月对他微微颔首,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、礼节性的弧度:
“译琅大人。”
疏离的称呼让神无译琅眼神黯淡了一瞬,但看着她那清艳的侧脸,又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。
苍司赫与伊梦一同到来。
伊梦穿着浅粉色的裙子,依偎在苍司赫身侧,像只需要庇护的幼鸟。
苍司赫银发紫眸,风度翩翩,与伊梦低语时,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柔。
只是那紫眸深处,掠过冷卿月时,总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考量。
他身边跟着一位面色苍白、眼神温顺的血仆,脖颈上还带着未完全消退的、细小的齿痕。
星野祭独自一人,栗发柔软,茶色眼眸清澈,对冷卿月投来一个温和的问候眼神。
课程开始,讲师是一位气质阴郁的吸血鬼艺术家,正讲解着一尊描绘月下初拥场景的黑曜石雕塑。
就在这时,长廊另一端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。
是神无千织。
她今日穿着一袭酒红色露肩长裙,勾勒出火爆性感的曲线,红发银眸,媚意天成。
她似乎有些烦躁,精致的眉头微蹙,随手拉过跟在她身后的一位人类血仆——
那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,此刻正满脸痴迷与惶恐地看着她。
“安静点。”神无千织声音带着一丝不耐,玉手抚上那少年的后颈,将他轻轻按向自己。
在周围或淡漠或习以为常的目光中,她微微偏头,鲜红的唇靠近少年脆弱的脖颈。
那尖锐的、属于吸血鬼的缭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寒光,毫不犹豫地刺入了皮肤。
少年身体猛地一颤,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,随即眼神迅速变得迷离恍惚。
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,身体软软地靠在神无千织身上。
那是吸血鬼唾液自带的效果,混合着疼痛与酥麻的感官刺激。
神无千织吸吮了几口,便像丢弃一件无用的玩具般推开了他,用丝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。
那少年瘫软在地,眼神空洞,脖颈上两个细小的血洞格外刺眼。
“味道一般。”神无千织评价道,银眸扫过在场众人。
最终在冷卿月身上停留了一瞬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仿佛在比较什么的意味。
冷卿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。
这就是血族与人类之间最赤裸的关系。
她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缩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清醒。
她的“毒血”,在此刻成了她最坚固的壁垒。
也正是在这充斥着血腥与欲望暗示的氛围中,玖琉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长廊入口。
他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绿色的瞳孔如同结冰的湖面,没有任何情绪。
他甚至没有看那个被吸食后瘫软的血仆一眼,目光径直穿过人群,精准地落在了冷卿月身上。
他缓步走来,步履无声,如同暗夜中游走的黑豹。
他没有走向任何熟人,也没有在意其他人投来的目光。
就那么径直地、旁若无人地走到了冷卿月身侧,与她并肩而立,一同望向那尊黑曜石雕塑。
距离很近,近到冷卿月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极淡的、如同雪后冷杉般的干净气息。
与她记忆中被浓郁蔷薇香或血腥气包裹的感觉截然不同。
他没有看她,也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站着,仿佛他只是偶然选择了这个观赏位置。
但冷卿月能感觉到,他周身那股冰冷的、生人勿近的气场,无形中将其他试图靠近的视线都隔绝了开来。
“这雕塑的刀法,过于匠气了。”玖琉加忽然开口,声音清冷平淡。
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她说。
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雕塑上,绿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欣赏,“情感的表达,流于表面。”
冷卿月微微侧头,看向他线条优美的侧脸。
他这话,似乎意有所指。
“玖琉加大人也懂雕塑?”她轻声问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,仿佛只是随口一问。
玖琉加这才缓缓转过头,绿色的瞳孔对上了她的目光。
那里面没有了前夜在塔楼时的冰冷审视与隐约躁动,恢复了一贯的、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但他没有立刻移开视线,反而就那样看着她,仿佛在欣赏一件比那黑曜石雕塑更值得品鉴的作品。
“不懂。”他回答得干脆,目光却在她脸上细细描摹。
从鸦黑的眉,到沉静的眼,再到淡色的唇,“但美与丑,真实与虚伪,界限本就清晰。”
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独特的、近乎偏执的笃定。
这时,讲解告一段落,进入自由观赏时间。
绯宫莲似乎想朝这边走来,却被神无译琅有意无意地挡住。
苍司赫带着伊梦走向另一幅油画,星野祭则安静地停留在原地。
玖琉加仿佛没有察觉到那些暗流,他微微向冷卿月这边倾身,动作自然得像是在避开一个并不存在的障碍。
他冰凉的指尖,若有若无地擦过她墨绿色丝绒裙的袖口。
那触感一瞬即逝,如同雪花落上肌肤,带来的却是清晰的、冰冷的战栗。
“你的裙子,”他靠近她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,气息冰冷,拂过她敏感的耳廓,“沾了一点灰尘。”
他的动作和话语,都带着一种无可指摘的、仿佛只是出于良好教养的提醒。
但冷卿月却清晰地看到,他绿色瞳孔深处,那快速掠过的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满足的光。
他在享受这看似无意、实则充满占有意味的近距离接触。
享受着她因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微微绷紧的身体反应。
他没有像绯宫莲那样直白地调笑,也没有像神无译琅那样笨拙地示好,更不像朔夜凛那样带着审视的靠近。
他只是用这种看似淡漠、实则处处透着“我在关注你”细节的方式。
无声无息地靠近,编织着一张冰冷而粘稠的网。
冷卿月没有躲闪,甚至没有去看袖口是否真的沾了灰尘。
她只是抬起鸦黑色的眼眸,迎上他近在咫尺的、冰冷的绿色瞳孔,那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平静无波的脸。
“是吗?”她轻声反问,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慌乱。
反而带着一点仿佛被这过于细致的关注弄得有些无奈的、极淡的纵容,“那真是……劳烦玖琉加大人费心了。”
她甚至微微弯了弯唇角,那弧度极浅,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。
在玖琉加看似平静的眼底,激起了更深的、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波澜。
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苦涩的药香,此刻仿佛混合了一丝别的、更诱人的气息。
让他那冰冷的血液,都似乎开始不安分地躁动。
他死死黏着她的目光,几乎要将她吞噬。
但他什么也没做,只是缓缓直起身,重新拉开了那微不足道的距离,绿色的瞳孔恢复了一贯的冷漠。
“举手之劳。”他语气平淡,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靠近与低语从未发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