篝火的余烬尚未散尽，河谷边缘的晨雾却已悄然升起。镜头缓缓推进，穿过薄雾，落在一座半掩于土丘中的石屋前。
“信号稳定。”张宇的声音从控制室传来，“不过这次的场景……有点不一样。”
李毅没有回应，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画面中央——那是一座由巨石堆砌而成的祭坛，表面布满了复杂的刻痕和图腾符号，隐约可见血迹般的红色颜料沿着沟壑流淌，仿佛某种仪式刚刚结束。
“他们已经进入宗教活动的核心阶段。”他低声说，“这不是简单的祭祀，而是一种信仰体系的体现。”
画面中，几名身披兽皮的原始人正围绕着祭坛缓步行走，口中吟诵着低沉而有节奏的音节。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，每一步都踩在地面特定的标记上，像是某种神圣的步伐。
“这种仪式性行为，说明他们已经有了明确的精神寄托。”李毅继续解说，“不再是单纯对自然现象的恐惧，而是试图通过某种方式与‘超自然’沟通。”
直播间内，各朝代的老祖宗们也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。
“这倒有些像我朝的巫祝之术。”一位商朝贵族皱眉道，“但他们的动作更……庄重？”
“是敬畏。”刘彻开口，声音沉稳，“他们不是在祈求，而是在献祭。”
“陛下所言极是。”谋士点头附和，“献祭，是对神灵的承认，也是对秩序的维护。”
赵高冷笑一声：“不过是些无知愚民，用些野蛮手段吓唬自己罢了。”
“你错了。”李毅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入直播间，“这是人类第一次尝试定义‘神圣’与‘世俗’的边界。”
张宇调出数据分析界面：“这些音节的重复频率极高，而且每次变化都会引起周围人群的情绪波动。他们在通过语言、动作、甚至气味，构建一种集体认同。”
画面切换，镜头拉近至一名年长者身上。他手持一根雕刻精美的骨杖，站在祭坛前，双目紧闭，嘴唇微微颤动。在他身后，一群年轻男子正将一只活生生的野猪绑在石柱上。
“这是……献祭仪式。”李毅语气凝重，“他们相信，只有通过牺牲，才能获得神灵的庇佑。”
“可他们怎么知道，神真的存在？”直播间里有人提出疑问。
“不是知道，而是需要。”李毅解释道，“在面对疾病、死亡、自然灾害时，人类需要一个解释，也需要一个希望。”
张宇忽然打断：“等等，你看那个图案。”
镜头微调，聚焦在祭坛一侧的一块石板上。那上面刻画着一个奇异的图形——三只交错的手掌，中心是一个圆形空洞，周围环绕着放射状的线条。
“这个图案……”李毅眉头紧锁，“我在之前的直播中见过类似的符号，尤其是在那个刻着鹰形图腾的陶罐上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它可能是一种象征系统？”张宇迅速调出数据库比对，“如果这些符号是某种早期文字的雏形呢？”
“那就意味着，原始宗教不仅是精神寄托，还可能是文化传承的载体。”李毅眼神闪烁，“他们不只是在祈祷，更是在记录，在传递信息。”
画面中，献祭开始。
野猪被割开喉咙，鲜血洒落在祭坛上。原始人们齐声高呼，声音穿透山谷，惊起无数飞鸟。年长者举起骨杖，指向天空，口中念出一串新的音节。
“他们在命名神。”李毅轻声道，“这是宗教语言形成的开端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张宇问。
“当人类开始为不可见的存在赋予名称和形象时，信仰就正式诞生了。”李毅盯着屏幕，“这不仅是仪式，更是认知的飞跃。”
直播间内，气氛变得肃穆。
“朕忽然明白，为何后世会有‘天命’之说。”刘彻缓缓开口，“原来早在万年前，人类就已经在寻找命运的答案。”
“可若真有天命，为何还要献祭？”赵高冷笑道，“难道神明也需要血肉供养？”
“因为他们需要交换。”李毅答道，“不是神需要，而是人需要。通过献祭，他们获得心理上的平衡和安全感。”
“所以宗教的本质，是秩序？”张宇若有所思。
“不止是秩序。”李毅摇头，“还是团结。你看那些年轻人，他们未必理解仪式的意义，但他们参与其中，成为群体的一部分。”
画面再次切换，镜头转向另一处隐秘的岩洞。这里没有祭坛，也没有献祭，只有几盏用兽油点燃的灯，照映着岩壁上的壁画。
“这些壁画……”李毅瞳孔微缩，“描绘的是神话故事？”
岩壁上，画着一只巨大的猛兽，四足踏火，双眼如日。它的周围，是一群跪拜的人影。
“这是传说。”张宇轻声道，“他们把对未知的恐惧，转化为具象的形象。”
“然后加以崇拜。”李毅补充，“这就是原始宗教的另一层意义——它不仅解释世界，还塑造世界观。”
直播间内，一片沉默。
“你们觉得……我们是否也在做同样的事？”刘彻忽然发问。
这句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湖面，激起层层涟漪。
“陛下何出此言？”谋士追问。
“我们在信奉天命，制定礼法，建立制度。”刘彻缓缓说道，“或许，这也是一种信仰。”
赵高冷哼一声：“陛下的意思是，连皇权也不过是种幻觉？”
“不是幻觉。”李毅接过话头，“而是共识。就像这些原始人一样，我们需要共同的语言、共同的信仰，才能维系社会的运转。”
张宇忽然调出数据面板：“奇怪，刚才的画面中，有几个符号的排列顺序……似乎暗含某种逻辑结构。”
“你是说？”李毅看向他。
“如果我们能破译这些符号，也许就能理解他们的信仰体系。”张宇眼中闪着光，“说不定，还能找到原始宗教演化的线索。”
“那就去做。”李毅毫不犹豫，“这是我们的下一步任务。”
画面缓缓拉远，岩洞中的灯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。而在最深处的岩壁上，一道新刻的痕迹正逐渐显现出轮廓——
那是一只展翅的鹰，与之前那块石头上的图案一模一样。
镜头突然剧烈晃动，紧接着画面一闪，黑屏。
控制室内，警报声骤然响起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李毅猛地站起身。
“信号中断！”张宇快速操作设备，“不对……不是外部干扰，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！”
“谁动了设备？”李毅厉声问道。
没人回答，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因为屏幕上，原本黑掉的画面，竟然又缓缓亮起。
但这一次，镜头不再对准岩洞，而是直直地对着某个人的眼睛——一双漆黑深邃、毫无情绪的眼睛。
那是个从未出现在直播历史中的身影。
他穿着一件看不出材质的长袍，面容模糊不清，唯一清晰的，是他手中的东西——
一把刻满符文的骨杖，正对着镜头，缓缓抬起。
“你们……不该进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