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面尚未完全切换，观众席上仍回荡着方才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问。
“如果……回去之后发现一切都已注定，该怎么办？”
李毅没有立刻回答。他的目光从那位神情复杂的观众身上移开，缓缓扫过全场。乾清宫前的晨曦还未散尽，康熙巡视军营的画面仍在空中浮动，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片刻。
张宇轻轻敲击操作台，影像开始缓慢过渡。金黄琉璃瓦的宫殿渐渐被海浪拍打的港口取代，旌旗猎猎的军队化作一列列商船，远处，一座名为广州的南方城市正迎来一批异国商人。
“现在，我们将带大家进入清朝由盛转衰的关键时期。”李毅的声音低沉而清晰，“一个政策的转变，将彻底改变这个庞大帝国的命运。”
张宇调出一幅动态地图，标注着清朝对外贸易的限制措施。红点逐渐集中在广州一带，其余沿海港口则被灰色覆盖。
“这是‘一口通商’政策的实施。”他指着图中唯一活跃的区域，“自乾隆二十二年起，清廷下令关闭其他口岸，仅允许外国商人在广州进行贸易，并设立‘十三行’制度，由朝廷垄断外贸。”
“这岂非自断财路？”一名唐臣皱眉道。
“并非全然如此。”李毅点头，“当时的统治者认为，海外贸易易滋生不安定因素，尤其担心洋人与沿海百姓勾结，威胁国家安全。”
“可这不正是闭关锁国吗？”汉武帝刘彻终于开口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。
“是的。”李毅肯定道，“而且不止是经济上的封闭，还有思想、科技、外交等多方面的自我隔离。”
画面切换至一艘西方商船驶入广州港，船上卸下的是望远镜、钟表、火枪，以及一些当时欧洲最新的科学仪器。与此同时，清廷官员正对这些“奇技淫巧”进行严格审查。
“你们看，这不是拒绝交流，而是选择性地接受。”张宇补充道，“他们并不排斥某些技术，但始终以天朝自居，缺乏主动学习的心态。”
“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。”一位身着青衫的明代儒生缓缓起身，“当年我大明也曾设海禁，后来虽有短暂开放，却终究未能形成系统性的对外交流机制。”
“历史总是惊人相似。”李毅接过话头，“明朝的教训并未被清朝吸取，反而在更高层次上重演。”
赵高冷哼一声：“强盛之时最怕骄纵，一旦自认无所不能，便不愿低头学习。”
“你这话倒是难得清醒。”李毅看了他一眼，随即转向观众，“接下来的内容，或许会让你们更清楚看到，这种心态带来的后果。”
张宇调出一组对比图。左侧是华夏同期的农耕场景，右侧则是英国工业革命初期的工厂运作画面。蒸汽机轰鸣，钢铁熔炉喷吐烈焰，机械臂上下翻飞。
“这就是差距。”张宇语气沉重，“当清朝还在用牛耕地、手工织布时，西方已经开始用机器生产，效率呈几何倍数增长。”
“可我朝物产丰盈，何须仰赖外夷？”一名清朝官员站起反驳，“况且洋人之物，未必胜于我华夏技艺。”
“您说得没错。”李毅点头，“但在全球化的浪潮面前，任何国家都无法独善其身。清朝不是输在起点，而是输在节奏。”
他指向图表中一条陡峭的曲线：“从1750年到1840年，英国人均Gdp增长超过三倍，而华夏几乎停滞。这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生产力的落后，意味着军事、科技、政治体制全面落伍。”
“所以鸦片战争才败得那么惨。”那位曾质疑历史是否能改变现实的小吏低声说道。
“正是如此。”李毅语气坚定，“闭关锁国不仅让华夏错失了工业革命的红利，也让整个社会陷入一种盲目自信的状态。直到炮舰开进珠江口，才猛然惊醒。”
画面切换至一位身穿官服的年轻人，正在认真记录讲解内容。他身边站着几位士人，神色凝重。
“这位是林则徐。”李毅介绍道，“他是最早意识到西方威胁的大臣之一。他主持虎门销烟，试图唤醒国人警觉。”
“可惜最终还是失败了。”有人叹息。
“失败不是因为努力不够，而是因为时机不对。”李毅目光深邃，“一个国家的觉醒，往往需要代价。”
画面再次切换，展示清朝晚期的文字狱案例。学者因言获罪，文稿被焚毁，书院被查封。
“知识的封锁，比贸易的封锁更可怕。”张宇摇头，“它让思想停滞，让社会僵化。”
“那我们大唐呢？”一位唐朝诗人突然发问，“我们也曾万邦来朝，是否也该警惕自满？”
“当然。”李毅点头，“任何时代、任何国家，都不能停止思考和进步。否则，盛世也会变成幻影。”
画面中出现秦始皇的身影，他站在角落里，默默注视这一切。良久，他低声自语：“强而不骄，方能久长。”
李毅听到这句话，微微一怔。他没想到这位昔日的暴君，竟会说出这般深刻的话。
“是啊。”他轻声道，“真正的强大，不是压制他人，而是保持清醒。”
观众席上一片沉默。乾清宫的晨光早已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阴云密布的天空。画面中的清朝官员仍在忙碌，但他们脚下的土地，已不再稳固。
“闭关锁国不是一个孤立的决定。”李毅继续道，“它是保守思维、文化优越感、政治集权等多种因素交织的结果。它不是一天形成的，也不会一夜崩塌。”
“但它终究带来了毁灭。”有人低声说。
“毁灭之前，还有挣扎。”李毅看向那位年轻的清朝士人，“比如他——林则徐之后，会有更多人意识到问题所在。只是，为时已晚。”
张宇调整画面，展示鸦片战争前夕的广东沿海。战船云集，火炮林立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。
“这一章还没结束。”李毅看着观众们，“但我们已经看到了结局的伏笔。”
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，画面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。原本清晰的投影变得模糊，仿佛有什么力量干扰了信号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张宇迅速检查设备。
“不是设备问题。”李毅盯着画面，眉头紧锁，“是情绪波动。”
观众席间，有人站起，有人低头沉思，也有人悄然离座。他们的眼神中，不再是单纯的震惊或愤怒，而是一种更深的忧虑。
那个年轻士人抬起头，目光坚定地看着李毅。
“如果……回去之后，我该如何面对这一切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