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内有一座 “水原乡校”,院内古柏参天,青砖铺地,几座灰瓦祠堂隐在树荫里,这里原本是祭祀孔子与朝鲜历代先贤、传授儒学经典的地方,也是过去地方两班子弟读书受教的场所;如今已被改建成 “水原学校”,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,字句清晰的汉语从窗缝里飘出来,里面的学生正用最新编印的汉语教材学习中文。
蓝杉朝学堂里扫了一眼,只见无论是半大的孩子,还是手上还带着薄茧的成年百姓,都捧着课本凑在先生身边,跟着一字一句地读,眉头微微皱着,生怕漏了哪个字音,神情格外认真。
“大人有所不知,百姓们听说能学天朝的文字和语言,一个个都感恩戴德,不少人甚至白天忙完地里的活、手里的营生,晚上还接着点着油灯挑灯学习呢!” 金真珠见蓝杉的目光在教室上多停留了几秒,连忙凑到他身边,声音压得更低,还悄悄抬眼观察他的神色说道。
蓝杉听了,脸上露出笑意,摆了摆手:“这样就好,能让他们主动学,比咱们硬逼着教强多了。这些日子,你们在地方上跑前跑后,也辛苦了。”
“大人客气了!教化地方本就是我们的本分,只是眼下识字的先生少,百姓们学起来慢,进度还有些拖后腿,我们怕耽误了大人的正事,心里一直记挂着。” 朴正义连忙躬身回话。
蓝杉摆了摆手,语气轻松:“无妨,只要他们愿意学,慢慢来也不打紧。你们可以酌情给学得快、学得好的人一些奖励,比如粮食、布匹什么的,这样也能激发大家的学习劲头。”
“是!大人,我这就去布置!若是学得最快的,我给他们发十斤粮食当奖励,既能让他们吃饱,又能鼓励旁人,您看这样可行?” 朴正义眼睛一亮,声音都拔高了些,显然觉得这主意很稳妥,连忙应道。
蓝杉被他这 “小家子气” 的模样逗笑了,摆了摆手:“不用这么抠门!学得最快最好的,直接发一年的口粮;稍差一些的,发两季的粮;就算是进步快但还没跟上的,也发一个月的粮鼓励鼓励。反正这些粮食本就是从高句丽旧库存里清点出来的‘无主之物’,拿出来换人心,稳赚不亏!”
“大人您真是太慷慨了!我先替那些百姓谢谢您的恩赐,他们要是知道了,肯定得拿着自家种的菜、织的布来谢您,往后学中文也更用心了!” 金真珠听得眼睛都亮了,嘴角弯得老高,说话时还轻轻晃了晃身子,连忙笑着说道。
蓝杉心里暗叹,这金真珠不仅嘴甜,说话还懂分寸,句句都说到人心里去,他倒盼着这姑娘能多讲几句;可看她那样子,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身前,眼神也不敢多跟自己对视,明显是慑于自己的身份威严,不敢多言,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惜,这么会说话的姑娘,多说几句多好啊。
随后众人跟着金真珠去看了新建成不到十年的华城行宫,远远望去,黄瓦红墙在绿树间格外显眼,光是外围的朱漆大门就透着股气派,这高句丽王室还真是大手笔。
行宫的正门为 “迎恩门”,采用传统的朝鲜式木构手法,以坚硬的橡木和青灰色石材为主要材料。门楼为重檐歇山顶结构,上层檐角微微上翘,像展翅欲飞的鸟翼,门楼上有精美的祥瑞题材木雕,凤凰衔枝、麒麟踏云的纹样栩栩如生,连羽毛的纹路都刻得清清楚楚。
华城行宫正殿建筑规模宏大,底下垫着三层高大的汉白玉台基,台基边缘雕着缠枝莲纹,每片花瓣都打磨得光滑圆润。主体建筑为五开间,采用穿斗式木构架,木柱粗得要两人合抱,柱身上刷着朱红漆,还缠着金色的绸带;重檐歇山顶覆盖着黄色的琉璃瓦,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金芒,檐角垂着小巧的铜铃,风一吹就 “叮铃叮铃” 响。
正殿内部空间宽敞明亮,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,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梁柱粗壮结实,梁枋上绘着青绿相间的和玺彩画,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;天花板为精美的藻井装饰,中心是圆形的盘龙浮雕,龙鳞用金粉勾勒,周围绕着云纹和仙鹤,抬头一看,仿佛真龙要从天花板上飞下来。殿内的地面铺设着青灰色的方砖,砖缝严丝合缝;墙壁上有描绘山水、人物的壁画,画里的渔人在江上撒网,书生在亭中读书,细节生动得像能听见声音。
寝宫等生活区的建筑,梁柱的装饰虽比正殿素雅些,但仍不失精致,木柱上雕刻着牡丹、兰草等花卉图案,没有过多的彩绘,却透着一股清雅的劲儿,连窗棂都是镂空的梅花纹,透着生活化的细腻。
行宫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后苑,苑里种着樱花树、海棠树,此时虽不是花季,但枝叶繁茂,遮天蔽日;苑中间有个小池塘,池塘里养着锦鲤,岸边摆着汉白玉的石桌石凳,一看就是供人闲坐赏景的地方。
蓝杉看着这精致的后苑,忍不住嘀咕:“这高句丽本就是小国寡民,地盘不大、人口不多,上层却这么铺张享受,一点也不珍惜民力,就不怕百姓有怨言么?”
这话刚说完,就被冯青狠狠白了一眼,那眼神像在说 “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化外之人,哪里懂皇家规制的门道,少在这里乱评头论足”。
蓝杉被这一眼看得很是不爽,梗着脖子辩解:“我可跟他们不一样!我如今拥有的一切,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挣来的,就算从商城里取物资,也是要真金白银付金币的,可没白占过谁的便宜!”
白兰枝见两人气氛不对,连忙上前拉了拉蓝杉的袖子,软声安慰:“是是是,杉哥儿说得对,咱们自家挣的东西,想怎么花就怎么花,回头咱们也在自己的地盘上建个花园,比这个华城行宫的后苑还大、还漂亮,让他们瞧瞧!”
唉,这明显是把蓝杉当闹脾气的小孩哄了。
不过蓝杉的内核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,前世还是底层 “打工人”,压根没学过什么精致享受,刚才那番话也只是随口发点牢骚,转头就把冯青的白眼抛到脑后了。
他走到后苑的栏杆边,指着远处的建筑开始点评:“要说这高句丽也没白学天朝的东西,你们看,这华城行宫不光看着好看,还跟周边的自然环境、华城的整体军事防御体系融到一块儿了,不是光摆样子的。”
清泉凑到他身边,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笑着接口道:“是呀!这行宫充分利用了八达山的地形,建筑依山而建,高的殿宇建在山腰,矮的厢房落在山脚,错落有致的,跟山峦的起伏正好呼应,走在里面不觉得拥挤,还能看到不同的风景,形成了自然与人工结合的美感。”
她停了停,又指着不远处与行宫相连的华城城墙:“而且行宫的城墙、城门这些防御设施,都跟华城的整体防御体系连在一起,从行宫的角楼能直接看到华城的烽火台,一旦有敌情,两边能立马互通消息,共同构成了完整的军事防御网络,考虑得还挺周全。”
这天天抱着书看的清泉,还真是学识渊博,不管聊什么都能说出门道来,说话时嘴角的小酒窝随着语气轻轻晃动,看着又机灵又讨喜,这酒窝妹真是不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