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元梧释的讲述中，众人方才知晓，原来沐越有着不一般的身份，他早在地球之时便已实现了物种超进化获得人身，而且还跟随泰豪学习音律，弹得一手好琴。他的琴音不但动听，而且还十分有助于各种灵木的生长。九龙林的灵气最为鼎盛之时，每隔六十年便可产出数百颗灵果，这些都少不了沐越琴音的助力。所以，每次丰收之后，沐越可以分得这一周期所产灵果20%的资源。
易耀辉盯着九龙林深处，声音里带着点算账的精明：“照这么说，如果每六十年一百颗灵果，沐越一人就能拿二十颗？剩下八十颗，青龙王族要分大头，还得给蜚虡国留交换的份额，最后落到普通族人手里的，怕是连十颗都不到吧？”
他这话刚落，旁边的傅冲冲就跟着点头，毕竟在如今的地球社会里待久了，谁都知道资源分配里藏着的门道。
元梧释胖乎乎的手挠着后脑勺，语气里带着点无奈：“可不是嘛！那些青龙族人天天在林间劳作，转头看见沐越坐在石台上弹琴，灵果就分走这么多，心里哪能平衡？”
他顿了顿，圆圆的眼睛往树林深处瞥了瞥，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：“后来闹得越来越凶，有几个族中长老甚至堵在沐风的宫殿门口，说沐越‘不事生产，浪费资源’，沐风为了平息众怒，只能把沐越的份额砍到了百分之十。”
“那沐越肯定不乐意啊！” 易耀辉一拍大腿，语气笃定，“拿多少力出多少活，这道理在哪都通用。份额砍了一半，他弹琴能跟以前一样用心才怪！”
元梧释却摇了摇头，圆脸上满是困惑：“话是这么说，可以前就算他不用心，九龙林的灵气也没如此差过啊！我十几天前还来过这里，当时林子里的灵气比现在浓得多，怎么才隔了这么些天，就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？”
就在这时，一阵琴音忽然顺着风飘了过来。袁司空刚听了两句，竟被这琴音勾得轻轻颤了颤。
傅冲冲更是眼睛一亮，悄悄拉了拉孟星宇：“孟兄，你听这琴音，是不是带着灵气？我感觉浑身都舒服了！”
孟星宇点了点头，目光却锁在树林深处。随着琴音越来越清晰，一道挺拔的身影渐渐显现在众人视野里。
那是个完全颠覆“琴师”刻板印象的男人。
没有纤弱的身形，更没有文人墨客那种温吞的气质。他穿了件素色的锦袍，袖口随意挽到小臂，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又紧实，不是健身房里刻意练出的块状硬肉，而是带着古武练家子的韧劲，每一寸都透着力量感。宽肩窄腰的框架把锦袍撑得格外好看，干练的短发让他显得格外精神，带着股久经世事的坚毅。
他的手指划过琴弦的瞬间，竟似裹着淡淡的绿光，顺着空气飘向周围的灵木。
“这就是沐越？”易耀辉问道。
元梧释早就按捺不住，圆滚滚的身子像个充了气的糯米团子，跑起来肚子一颠一颠的，老远就喊：“沐越！沐越！我找你来啦！”
沐越原本凝着的眉峰，在听见元梧释的声音时瞬间软了下来，等元梧释跑到跟前，他停止了弹琴，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：“你是不是又长胖了？”
“哎呀先不说这个！”元梧释拉着他，往袁司空等人的方向指了指，“我把小主人带来啦！”
沐越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，目光在袁司空身上顿了顿，那目光不算探究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，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似的。
可还没等袁司空开口，一阵带着讨好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：“沐越大人，您怎么不弹了啊？”
众人抬头一看，只见一棵粗壮的灵木上，挂着个穿青龙族服饰的男子，裤腿卷到膝盖，露出的小腿上沾着草屑，显然是刚在林子里劳作过。
沐越连眼皮都没抬，声音冷淡得像淬了层薄冰：“到时间了。说好每天这个时辰收工。”
“就多弹一会儿嘛！”那男子语气里带着点不甘的恳求，“您看这灵木刚冒新芽，多听会儿琴音，说不定今年能多结两颗果。到时候分您的份，我私人多给您留两颗！”
这话里的小心思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，既想蹭琴音的好处，又想摆出“我为你着想”的姿态。
易耀辉在旁边刚要开口调侃，就见沐越忽然抬了头，目光越过树上的男子，直直看向袁司空，声音瞬间清亮起来：“莫音上神，请跟我来。”
这话一出，树上的男子脸色“唰”地就白了。
紧接着，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，原本藏在周围灵木上、草丛里的青龙族人，像是被按了开关似的，纷纷从藏身之处跳了下来。十几个身影“噗通噗通”跪倒在地，动作整齐得像是排练过，刚才还在恳求沐越的男子，此刻头埋得快碰到地面，声音发颤：“不知莫音上神来临，我等有失礼数，还望上神见谅！”
袁司空摆了摆手，语气平淡：“无妨，你们忙去吧。”
“听到了吗？”沐越的声音适时响起，不高却带着穿透力，刚好让所有跪着的人都能听见，“上神说你们忙去吧，那你们就快些去忙，灵果能结多少，全靠你们在林中的辛勤劳作，你们当中有不少人不是觉得我弹琴是不务正业吗？怎么这个时候又说多听会儿琴音能多结果了？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那些低着头的人，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：“真觉得不公平，要么去学琴，有了我的本事也可以不劳作就能分得资源，别在这磨磨唧唧求我加时长。还有，我每日弹奏的时长是沐风根据我如今能分得的灵果资源定好的，如果要让我超时弹琴，就得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。”
这话怼得那些青龙族人头埋得更低了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易耀辉在旁边看得直挑眉，悄悄对着沐越竖了个大拇指，这话说得够硬气，把那些人的小心思戳得明明白白，解气！
沐越看到他的手势，嘴角勾了勾，露出一抹极淡的温和笑容。他对着袁司空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，声音又恢复了平稳：“上神，我的居所就在前面，我们去那边谈吧。”
众人跟着沐越往林外走，才发现九龙林的外围竟藏着一条极隐蔽的小径。小径两旁种着不知名的香草，风一吹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。
没走多久，一座青瓦白墙的院子就出现在眼前。
院子被葱郁的林木环绕着，一条清泉从院门口流过，在青石上溅出细碎的水花。
“这院子是我自己建的。”沐越推开门，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，“里面的草木都是从九龙林移过来的，能聚灵气。”
众人走进院子，目光瞬间被院中的景象吸引。院子不大，却打理得井井有条。左侧种着几株开着淡紫色花朵的植物，花瓣上沾着晨露，凑近了能闻到带着甜味的香气；右侧是一方小小的菜园，种着几样翠绿的蔬菜，显然是被精心照料着。
院子中央放着一张石桌，配着几只石凳。石桌表面打磨得比镜面还亮，凑近看能看到桌纹里嵌着细如发丝的琴丝纹路，阳光照在上面，纹路会微微发亮，像是有灵气在里面流动。
沐越招呼众人坐下，转身进了屋。没过多久，就端着一个青釉托盘走了出来，托盘上放着五只白玉杯，杯子里盛着青碧色的液体，表面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气，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似的。
袁司空刚接过杯子，就闻到一缕奇异的香气，顺着鼻腔往肺腑里钻。他低头尝了一口，液体刚碰到舌尖，就觉得一股清凉顺着喉咙滑了下去，像是喝了口山巅的融雪。可下一秒，一股温糯的回甘就从喉底翻了上来，像是把整座云雾缭绕的青山含在了嘴里，连带着肺腑间都腾起淡淡的云雾。
“好茶。”袁司空忍不住赞叹。
“这不是茶。”元梧释已经一饮而尽，杯子底朝天，还在舔着嘴唇，“是青龙灵果酿的果汁！沐越酿的这个最好喝了。”
沐越笑了笑，目光落在袁司空身上，语气带着点试探：“比之烟水阁的烟水凝露，司空上神觉得滋味如何？”
袁司空放下杯子，坦诚道：“烟水凝露自然与之无法相比。”
“如果我说，我能让烟水阁也长出类似的灵果呢？”沐越忽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几分认真，“甚至能让灵果长得比九龙林的还好，灵气更足。不知司空上神，可愿让我常伴左右？”
这话一出，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易耀辉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，傅冲冲更是瞪大了眼睛，沐越这是要离开青龙族，跟着袁司空走？
袁司空也愣了一下，随即放下杯子，目光变得深邃起来：“你既称我为司空上神，想必炎薇……不，月姬已经把事情告知你了。你该知晓，我此行来找你的目的，是为了重组地书，返回地球。你所谓的‘常伴左右’，莫非是想离开山海界？”
沐越点了点头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：“青龙国庆风部的人，对沐风这个国主早有不满。这几年，有办法离开的人都走了，我之所以还留在这儿，就是为了等你，只有你能带我离开山海界。”
“你早知道我会来？”袁司空皱起眉，心里满是疑惑。自己来山海界纯属意外，沐越怎么会如此料定自己一定会来？
沐越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拿起琴，随意拨了拨琴弦，一阵熟悉的曲调瞬间在院子里响起，那调子轻柔舒缓，带着淡淡的思念，正是琴素商常弹的《入梦调》。
元梧释原本还睁着的眼睛，瞬间就耷拉了下来，头一点一点的，没过几秒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；傅冲冲也打了个哈欠，眼神变得迷离，靠在孟星宇身上，很快也没了动静。
“跟素商弹奏得一模一样。”袁司空惊呼，“你认识琴素商？”
“当然。”沐越停下拨弦的手，语气带着点怀念，“我和她的琴技，都是泰豪教授的。从这个意义上讲，她算得上我的师姐。”
袁司空愣了愣，随即把琴素商在烟水阁担任丹芷长老的事，简单跟沐越说了一遍，包括烟水阁如今面临的危局。
“哈哈，真是太巧了。”沐越听完，忍不住笑了起来，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，“琴师姐既然是你的下属，那看来这次我真的押对了人。司空上神……”
“别叫我上神。”袁司空打断他，语气带着几分郑重，“既然你是素商的师弟，我们之间就不必这么生分。所谓的‘神’，不过是众生对盘古族的误解。宇宙间没有神，我们都是宇宙的生物，只是力量比普通人强一些罢了。”
沐越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，嘴角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：“好，那我称你为圣君。”
他顿了顿，终于说起了缘由：“我之所以知道你会来，要从一千五百年前说起。”
沐越的声音缓缓响起，像是在讲述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：“当时莫音大人从这里离去时，曾跟我坦言，他有极大的可能，会在重塑靑珏大人肉身的关键环节失约。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，把元梧释托付在这里，还留下了两枚血晶能支撑一千年。”
“他还说，如果关键时刻自己无法到来，就会想办法让其他盘古族人来完成最后一环。离开前，他特地嘱咐我，把我保管的地书残卷交给月姬，让她清除山海界所有的穿梭聚点，只留下一处入口。那入口，只有他自己，或者持有地书残片的盘古族人，才能进来。”
沐越看向袁司空，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：“如今，你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，拿着地书残片，带着元梧释，刚好应了莫音大人当年的话。”
“可我没有任何记忆。”袁司空皱着眉，语气里满是困惑，“如果我的出现是为了完成这个计划，为什么我对莫音、对地书、对靑珏的事，都没有印象？”
“若想弄清楚原因，只能你亲自去问莫音大人。”沐越语气带着几分感慨，“整个宇宙，每个星球，甚至只是星球上的一个小小的生物，存在的奥秘都万万千千。谁敢说自己能全部弄懂、全部看透呢？”
他的话，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袁司空的心湖，激起层层涟漪。
是啊，谜团太多了。
月姬和沐越都提到，山海界曾经被设置了多处穿梭聚点。但设置这么多的聚点是为了什么？稍微一想就能明白，莫音、月姬，甚至沐越，当年肯定在山海界进行过某种“行动”。
而靑珏重塑肉身的计划，是否跟这场“行动”有关？
还有荧惑教，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组织，到底在谋划什么？他们之前对烟水阁出手，是不是也跟地书、跟盘古族有关？
袁司空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里的思绪。眼下不是纠结这些谜团的时候。自己得先重组地书，返回地球，完成暮幽兰的委托，找到涂山氏故地。至于寻找莫音、查清荧惑教的阴谋，那都是解决了当前危局之后的事。
他定了定神，看向沐越：“你为什么想离开山海界？我听说过青龙国主扣减你资源的事情，但至少你还能分到灵果，有自己的院子，比很多族人都过得好。”
沐越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抬头望向天空。院子上方的天空是淡淡的碧色，飘着几缕白云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看了很久，才缓缓开口，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：“如今的我想离开山海界，跟当初我决定离开地球的心态，完全一致。”
这话一出，袁司空、孟星宇和易耀辉都愣住了。
沐越看到他们错愕的表情，笑了笑，继续说道：“当年我在地球时，就已经实现了物种超进化，获得了人身。我当初选择离开地球，是我自己预判了地球环境必然会衰败。”
“我知道，地球留不住了。”沐越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，“刚好那时候，姜魁大人为我们打造了山海界，我便来到了这里。”
“可现在……” 他话锋一转，语气里多了几分失望，“我对山海界的未来，同样不抱乐观期待。”
“山海界的环境不是挺好的吗？”易耀辉忍不住开口，“灵气充足，草木茂盛，还有建木这样的神物，比地球好多了啊！”
“我担心的不是自然环境，是山海界众生的秉性。”沐越低头，手指轻轻碰了碰石桌，“就拿我们赖以为命的建木来说吧。大家都以为，每隔五百年要给建木注入盘古族神血，否则建木就会枯竭。但如今你们三位都知道这是谎言，是为了掩盖靑珏大人复生的真相，编出来的谎。”
“建木的根扎在山海界的灵脉上，本身就能吸收天地灵气，根本不需要注入神血。就算没有神血，它也能活得好好的。”
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：“可山海界的众生，早就把这谎言当成了真理。每年到了该注入神血的时候，所有人都等着盘古族送神血来，连给建木松土、除杂草都懒得做，他们甚至不知道，杂草会抢建木的灵气。”
沐越忽然转头，看向孟星宇，眼神里满是崇敬：“我十分崇敬熹暝星人。当年你们的星球能源，被炯华星破坏得那么严重，很多族人不得不迁移到地球生活。可你们没有等着别人救援，而是在地球上摸索，通过吸收梦的能量，找到了新的能源获取方式。”
“你们在生存环境还没彻底恶化的时候，就主动寻求出路，这种未雨绸缪、敢闯敢拼的意识，让熹暝星人挺过了最艰难的年月，也让熹暝星变得越来越先进繁华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：“可这种意识，山海界的众生严重缺失。他们习惯了依赖盘古族，习惯了等着别人给予，却从没想过，如果有一天建木真的枯萎了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是否都会陷入恐慌和烦乱？如果这一天真的会来临，为何不在那之前想想办法创造新的能源？但是这个问题，山海界众生几乎从未有人认真思考过。”
“这样的地方，留着还有什么意义？”沐越低头，语气里带着几分坚定，“山海界……再这样下去，迟早会走向灭亡。所以我要走，加入烟水阁，因为烟水阁的人，有挣扎求生的勇气。”
袁司空沉默了。
他看着沐越坚定的眼神，忽然理解了沐越的选择。不是山海界不好，而是这里的众生习惯了依赖，以至于丧失了自强不息的念头。
沐越从始至终都在寻找一个能让他真正“扎根”的地方。
他抬起头，看向沐越，语气带着几分郑重：“如果你真的想离开，我可以带你走。但返回地球的路，不会太平。潜灵渊的危机暂且不提，荧惑教还在暗处盯着，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在等着我们。你确定，要跟我一起走？”
沐越笑了，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犹豫，只有释然和期待：“我等这一天，等了一千五百年。再危险，也比留在山海界，看着这里慢慢腐朽要好。”
风再次吹过院子，阳光透过树叶，落在众人身上，带着淡淡的暖意。袁司空知道，创造无忧净土的路上，自己又多了一个可靠的同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