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口的老槐树又开花了。淡紫色的花瓣像碎雪似的落下来，沾在凌宸的粗布衫上，带着股混合着次元力的清苦香气。他蹲在树底下，看着叶灵儿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扫进竹筐 —— 这些灵槐花瓣是培育月光百合的好养料，姑娘说要趁花期多收些，晒干了能存到冬天。
“张爷爷今天要讲神殿的故事呢。” 叶灵儿忽然仰起脸，鼻尖沾着点花瓣粉末，“你要不要来听？”
凌宸的手顿了顿。张爷爷是镇上最老的人，据说亲历过十五年前的次元潮汐。他总爱在槐树下摆个小马扎，给孩子们讲那些被官方记录刻意模糊的往事。上个月有人问起灵根神殿的来历，老头喝了三碗米酒才肯开口，说那根本不是人类建造的建筑。
“我把这筐花瓣送回家就来。” 叶灵儿扛起竹筐往巷口走，发梢上的花瓣随着脚步簌簌掉落。凌宸望着她的背影，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盒子 —— 自从昨天救下那只星界光狐，这盒子就没再发烫，只是表面的螺旋纹路似乎变得更清晰了，像有墨汁在里面慢慢晕开。
他往槐树下走时，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。张爷爷坐在块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，手里攥着个缺角的陶碗，碗里的米酒还冒着热气。几个半大的孩子趴在他脚边，眼睛瞪得溜圆，等着听那些光怪陆离的传说。
“要说灵根神殿啊……” 张爷爷呷了口酒，浑浊的眼睛忽然亮起来，“那可不是咱们蓝星的东西。” 他用枯树枝似的手指着天空，“十五年前次元潮汐来的时候，天上掉下来七座水晶山，砸在七大洲的正中央。后来山塌了，就变成了现在的灵根神殿。”
“我爹说那是史前文明的遗迹。” 一个穿补丁褂子的少年插嘴。张爷爷哼了一声，把酒碗往地上一顿：“狗屁的史前文明！那是高维人的造物，你当那些测试水晶真是测灵根的？那是‘接口稳定器’！”
这个词让凌宸心里猛地一跳。他想起父亲日记里的句子：“神殿水晶的本质是源力过滤装置，普通灵根者只能通过单一接口汲取能量。” 当时只当是晦涩的比喻，现在听张爷爷说出来，竟有种毛骨悚然的巧合。
“接口？那是什么？” 叶灵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外围，竹筐已经空了，手里还攥着片没来得及放下的槐花瓣。
张爷爷眯起眼睛打量她，忽然叹了口气：“你太奶奶当年就说过，灵根这东西，就像茶壶上的嘴 —— 有的粗，有的细，有的能同时接好几把壶。神殿的水晶啊，就是看看你这茶壶嘴能接哪路水。” 他指了指西边的天空，“但最厉害的茶壶，根本不需要嘴。”
凌宸的指尖下意识地敲了敲怀里的铁皮盒子。昨晚他对着油灯研究了半夜，发现那些螺旋纹路其实是由无数细小的 “嘴” 组成的，有的像鸟喙，有的像兽牙，还有的像植物的根茎，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，最终汇成一个模糊的原点。
“我听说测试的时候，水晶会发光。” 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说，“红色是火系，蓝色是水系，那…… 白色是什么？”
张爷爷的脸色突然沉下来，酒碗在手里转了三圈才开口：“白色？那是‘空口’，啥水都接不住。” 他往凌宸这边瞥了一眼，声音压低了些，“三十年前有个孩子测出白光，被当成废柴扔去喂裂缝生物，结果那孩子在裂缝里觉醒了‘万象灵根’，一个人屠了整座深渊巢穴。”
人群里发出一阵抽气声。凌宸的后背却沁出冷汗 —— 张爷爷说的这个故事，和父亲日记里夹着的那张剪报几乎一模一样。只是剪报上的记载更详细，说那个觉醒万象灵根的人，最终在冲击神之境时神秘失踪，只留下块刻着螺旋纹路的金属残片。
“张爷爷，您见过万象灵根吗？” 叶灵儿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。老头把酒碗往地上一磕，酒洒在泥土里，冒出细小的气泡：“没见过，但我太爷爷见过。他说那灵根觉醒的时候，天上的次元尾迹都会倒转，所有灵植都朝着一个方向朝拜，就像…… 就像万物归宗。”
说到这里，一阵风突然卷着槐花瓣掠过人群。凌宸怀里的铁皮盒子猛地震动了一下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。他看见张爷爷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，死死盯着自己的胸口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 叶灵儿扶住差点从石板上摔下来的老人。张爷爷却一把抓住凌宸的手腕，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似的攥着他：“你怀里…… 揣着什么？”
凌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他刚想编个谎话，就看见张爷爷突然松开手，往后退了两步，对着他的方向作了个奇怪的揖 —— 那姿势不像是对人行礼，倒像是在朝拜某种神圣的存在。“是‘源’…… 是‘源’回来了……” 老头喃喃自语着，突然抓起酒碗一饮而尽，转身就往家里走，任凭孩子们怎么喊都不回头。
人群渐渐散了。叶灵儿捡起张爷爷落在地上的小马扎，轻声说：“张爷爷年轻时在灵根神殿当过大祭司的侍从，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，被逐出神殿才回了小镇。” 她顿了顿，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，“他刚才看你的样子，好奇怪。”
凌宸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盒子，它已经恢复了平静。他忽然想起昨天那只星界光狐 —— 小家伙现在正蜷在叶灵儿家的鸡窝里，把鸡蛋滚得满地都是，却没人舍得赶它走。姑娘说小狐狸的眉心有块月牙形的印记，在月光下会发光，像极了传说中星幻妖狐的标志。
“我们去神殿看看吧？” 叶灵儿突然抬头，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，“听说今天神殿的外围会开放，能看到测试水晶的轮廓。”
凌宸点头时，怀里的铁皮盒子又轻轻动了一下，像是在表示赞同。
灵根神殿在镇子最西头的山坳里。远远望去，那片建筑群像用整块水晶雕出来的，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。通往神殿的路是用白色石板铺成的，石板缝隙里长满了淡紫色的灵草，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荧光。
“这些是‘指引草’，” 叶灵儿指着脚边的荧光，“我爹说它们会朝着次元力最浓郁的地方生长。” 凌宸顺着草叶的方向望去，正好看见神殿中央那座最高的水晶塔，塔尖隐在云层里，偶尔有电光似的次元力顺着塔身流淌下来。
他们在神殿外围的栏杆外停下脚步。几个穿着白袍的祭司正抬着块半人高的水晶板往里面走，那水晶的颜色是纯粹的透明，表面流动着淡淡的光晕，和张爷爷描述的 “接口稳定器” 一模一样。
“那就是测试水晶。” 叶灵儿的声音带着点敬畏，“据说里面封印着次元潮汐时捕捉的源力精华，能映照出灵根的本质。” 她忽然指向水晶板边缘的刻度，“你看那些纹路，像不像水系灵根的运行轨迹？”
凌宸的目光落在水晶板上，突然觉得头晕目眩。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在他眼里渐渐活了过来，化作无数条奔腾的河流，有的湍急，有的平缓，有的干涸，有的泛滥 —— 就像张爷爷说的 “茶壶嘴”，各自连接着不同的水源。
更让他震惊的是，怀里的铁皮盒子突然变得滚烫，表面的螺旋纹路透出淡金色的光。他看见那些光顺着自己的指尖流出来，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光点，像被磁石吸引似的，朝着测试水晶的方向飞去。
“你看！” 叶灵儿指着水晶板，那里突然泛起一圈涟漪，就像有石子投入水中。抬水晶的祭司们都愣住了，为首的白袍人抬头望向天空，又低头看向四周，眉头皱得紧紧的。
“快走！” 凌宸拽着叶灵儿躲到旁边的石柱后面，心脏跳得像要炸开。他刚才清晰地感觉到，铁皮盒子里有个模糊的意识在欢呼，那情绪直接钻进他的脑海，带着点戏谑，又有点激动，像个憋了很久的人终于能开口说话。
他们沿着来路往回跑时，叶灵儿忽然停下脚步，指着石板路上的指引草：“你看它们！” 那些原本朝着神殿生长的灵草，此刻竟纷纷转向凌宸的方向，叶片微微颤动，像是在鞠躬行礼。
凌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，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光点。他忽然明白了张爷爷说的 “万物归宗” 是什么意思 —— 不是灵植在朝拜，而是源力在回应。回应那个藏在铁皮盒子里的 “源”，回应他体内那个被误认为 “废柴” 的真相。
回到镇上时，暮色已经漫过槐树叶。叶灵儿把那只星界光狐抱了出来，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叼了根月光百合的嫩芽，正玩得不亦乐乎。“它好像很喜欢你。” 姑娘把小狐狸递到凌宸怀里，毛茸茸的小家伙立刻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爬，最终蜷在他胸口，正好压着那只铁皮盒子。
“张爷爷说的万象灵根……” 叶灵儿的声音很轻，“会不会真的存在？”
凌宸抚摸着小狐狸柔软的绒毛，感觉怀里的盒子和小家伙的心跳渐渐同步。他想起父亲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：“当星狐衔来世界树的嫩芽，当神殿的水晶映照出万象之光，源初的契约将在裂缝尽头苏醒。”
“不知道。” 他轻声说，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
夜风穿过槐树叶，带来远处灵根神殿的次元力波动。凌宸望着那片在夜色中泛着微光的建筑群，忽然觉得那些冰冷的水晶不再可怕。因为他知道，有些传说终将被改写，有些真相终将被照亮 —— 无论是藏在铁皮盒子里的秘密，还是那个被嘲笑了无数次的梦想。
怀里的星界光狐忽然抬起头，朝着神殿的方向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。月光恰好落在它眉心的印记上，折射出一道细小的金光，像条金线，一头连着小家伙的眼睛，一头通向凌宸的心脏。
他握紧了拳头。还有二十九天，他就要走进那座神殿。但这一次，他不再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废柴，而是为了揭开那些被尘封的传说，为了让怀中的 “源” 真正苏醒，为了看看这万象世界的真相，究竟藏在水晶的哪一道纹路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