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盈冷冷的目光,像两把淬了寒毒的刀子,死死钉在那个瘫软在地的镖师身上。
那镖师被她看得浑身一颤,脸上血色尽失,畏惧地向后缩去,嘴里语无伦次地辩解着。
“【于,于仙子,真不是我!是我的腿……我的腿突然没了力气,我不是故意的,我真不是故意的啊!】”
他一边说,一边拼命捶打着自己那条不听使唤的腿,神情惊恐到了极点。
另外两名镖师也停下了戒备的姿态,互相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后怕之意。
他们离得近,看得清楚,方才那一下确实蹊跷,不像是同伴有意为之。
孙墨卿扶着车辕,胸口剧烈起伏,她看着那名镖师,眼中的愤怒渐渐被一丝复杂的情绪取代。
她也觉得事出反常,但若非他那一下,自己险些就落入了纳斑的魔爪。
然而,于盈显然不这么想。
她经历的生死搏杀远比孙墨卿要多,更明白斗法之时,任何一个“意外”都可能致命。
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,这个镖师的举动,都将整个队伍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莫不是最后关头纳斑自己出了岔子……
想到这里,于盈的眼神愈发冷冽。她不需要一个在关键时刻会“腿软”的累赘。
“【够了!】”
那镖师的哭嚎终止。
于盈拄着剑,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。她的脚步有些虚浮,方才的争斗让她吃力不少。
“【卖主求荣,临阵脱逃,其心可诛】”
她走到镖师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语气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。
“【不管是真是假,你这样的人,留着,只会害死更多的人】”
“【不!仙子饶命!我再也不敢了!我……】”
“腿软”镖师的求饶声被一道银光打断。
于盈手腕一翻,那柄还在滴血的软剑,如毒蛇出洞,划过他的喉咙。
朦胧间,血线飙射而出。
镖师的眼睛瞪得老大,双手死死捂住脖子,身体抽搐了几下,便彻底不动了。
鲜血在沙地上迅速晕开,与纳斑脚踝处流出的黑血混在一起,显得触目惊心。
剩下的两名镖师吓得魂飞魄散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孙墨卿也是一惊,后退了半步,看着面无表情的于盈,心中生出寒意。她知道于盈杀伐果断,却没想到会如此不留情面。
于盈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,她收回软剑,剑身一振,血珠尽数甩落。
她瞧了一眼纳斑的尸体,特别是他脚踝上那个不起眼的血洞,眉宇间的困惑一闪而过。
她想不通,一个炼气十层的悍匪,怎么会突然出现那种足以致命的破绽。
那感觉,不像是力竭,更像是……被什么东西强行打断了灵力运转。
但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。
她转过身,对那两名噤若寒蝉的镖师冷声吩咐道。
“【还愣着做什么?清点货物,看看有没有破损!此地不宜久留,半刻钟后,我们必须离开!】”
“【是!是!仙子!】”
两名镖师如蒙大赦,急忙冲到车厢旁,手忙脚乱地开始检查那些封存的木箱。
于盈这才松了一口气,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丹药服下,就地盘膝坐下,抓紧时间恢复灵力。
孙墨卿犹豫了一下,走到她身边,低声说道。
“【于姐姐,多谢你……】”
“【嗯】”
……
戈壁的夜,重新恢复了死寂,只剩下风声。
此时,一个带着几分虚弱的男子声音,从远处一块风干的巨岩后传了出来。
“【衍天殿的道友,果然名不虚传,行事果决】”
声音突兀响起,让在场的众人皆是心头一紧!
于盈瞬间从打坐中惊起,软剑再次横于胸前,厉声喝道。
“【谁?!】”
那两名镖师更是吓得直接趴在了车厢上,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。
孙墨卿却是松然,这个声音……她觉得有些熟悉。
在两人的注视下,一道身影从那块形似卧牛的怪石后,缓缓走了出来。
来人身着一件灰扑扑,半旧的道袍,袍子上还沾着沙土与干涸的血迹,显得颇为狼狈。
他身形清瘦,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嘴唇干裂,行走间脚步踉跄,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吹倒。
这是一个看上去灵力干枯,身受重伤的修士。
但于盈不置可否,她能感觉到,对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,远比自己深厚,这分明是一位筑基期的前辈!
一个身受重伤的筑基修士?
于盈不敢托大,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,神识锁定,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。
“【陆……陆前辈?!】”
孙墨卿看清来人的面容后,先是愣怔,随即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呼喊。
她快步跑了过去,在那人身前三尺处停下,看着他虚弱的模样,担忧地问道。
“【前辈,您怎么会在这里?您受伤了?】”
来人,正是陆琯。
“【无妨,一点小伤,修养些时日便好。倒是孙姑娘,我们又见面了】”
听到孙墨卿对陆琯的称呼,再联想到她之前提过,曾有一位陆姓筑基前辈从纳蛮子手中救下她和她的父亲……
于盈脑中仿佛有流光闪过,许多想不通的关节,在这一刻豁然开朗。
纳蛮子!纳斑的弟弟!
这位陆前辈杀了纳蛮子,所以纳斑才会疯狂报复孙墨卿。
而刚才,纳斑在即将得手的那一刻,为何会突然停滞?他脚踝上那个诡异的血洞……
一个身受重伤的筑基前辈,恰好出现在附近,又恰好在关键的时候……
是巧合吗?
不!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!
唯一的解释是,这位陆前辈,在暗中出手了!制住了纳斑,为自己创造了那一记绝杀的机会!
想通了这一切,于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,又化作了深深的敬畏与感激。
能在自身重伤、灵力枯竭的情况下,左右一场战局,这位陆前辈的手段,简直匪夷所思!
她深吸一口气,收起手中软剑,对着陆琯,郑重躬身,行了一个晚辈大礼。
“【衍天殿弟子于盈,方才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!】”
她的声音清脆,充满了诚恳与敬意,再无半分先前的冷傲。
陆琯看着她,随即摆了摆手,轻咳了两声,气息更显紊乱。
“【于小友客气了,在下只是经过,见有宵小之辈恃强凌弱,便随手帮了一把,算不得什么大事】”
他顿了顿,叹了口气。
“【只是在下有伤傍身,不便直接现身,还望见谅】”
于盈闻言,心中敬意更深。
在她看来,这位前辈高人行事,当真是神鬼莫测,事了拂衣去,深藏功与名。若非自己与孙墨卿认识,恐怕他根本就不会现身。
“【前辈言重了!若非前辈,晚辈二人今夜定然在劫难逃!】”
于盈直起身,态度愈发恭谨。
“【前辈身负重伤,此地血腥气重,恐会引来其他麻烦。我们车队就在此处,若前辈不嫌弃,可与我们同行,也好有个照应】”
她这是发自内心地邀请。
一位手段莫测的筑基前辈,哪怕身受重伤,也绝对是一大助力。更何况,对方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。于情于理,她都必须有所表示。
陆琯等的就是这句话。
他的目的,就是衍天殿。现在,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。
他故作沉吟,目光在孙墨卿和于盈之间转了转,最后点点头,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。
“【如此,便叨扰了】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