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在山道上疾驰。
夜行云昏迷不醒。
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。
额头上布满了冷汗。
阿缘守在他身边，手里抓着最后半块干粮，却一口也吃不下去。
她看着手腕上的红线。
那根原本鲜红的线，此刻变得黯淡无光。
而且，线上爬满了一些看不见的小黑点。
那些黑点像是在啃食这根线。
每啃一口，夜行云的眉头就会皱紧一分。
阿缘虽然不懂医术。
但她能感觉到，夜行云现在的生命力正在被这些小黑点一点点吞噬。
“喂，玄影。”
阿缘冲着外面赶车的玄影喊道。
“还有多久才到那个什么谷？”
“他快不行了。”
“他身上的线都要断了。”
玄影的声音里透着焦急。
“快了！翻过这座山就是药王谷！”
“那是天下第一神医‘鬼见愁’住的地方。”
“只要还有一口气，他就能救！”
终于。
在天色将晚的时候。
马车冲进了一片终年云雾缭绕的山谷。
这里的雾气很重。
而且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。
阿缘吸了吸鼻子。
这味道虽然不好闻，但比之前的血腥味强多了。
马车停在一座茅草屋前。
玄影背着夜行云，直接撞开了篱笆门。
“神医！救命！”
茅屋里走出一个老头。
这老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，头发乱糟糟的，像个鸡窝。
手里还拿着一只正在滴油的烤蛤蟆。
“吵什么吵！”
“老头子我正吃饭呢！”
鬼见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夜行云脸上时。
脸色瞬间变了。
“噬心蛊？”
“这小子得罪谁了？居然被下了这种绝户的蛊毒？”
鬼见愁扔掉手里的蛤蟆。
一步跨过来，抓住夜行云的手腕。
把脉片刻后，他摇了摇头。
“晚了。”
“蛊虫已经入心脉了。”
“除非……”
玄影急得就要跪下。
“除非什么？只要能救殿下，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！”
鬼见愁看了一眼玄影，又看了一眼旁边正盯着地上那只烤蛤蟆流口水的阿缘。
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除非有人愿意以身引蛊。”
“这噬心蛊最喜食拥有‘灵犀之气’的人的鲜血。”
“只要有一个心意相通之人，将自己的血喂给他，再用金针将蛊虫引到那人身上。”
“但这人……必死无疑。”
玄影愣住了。
心意相通？
他和殿下虽然是主仆情深，但那是忠义，不是灵犀。
这荒山野岭，去哪里找什么心意相通之人？
就在这时。
阿缘终于把目光从烤蛤蟆上移开了。
她走到夜行云身边。
看着那张苍白的脸。
她想起夜行云给她买的蟹粉酥。
想起他在钱府为她擦脸的动作。
想起他虽然凶巴巴，但每次都会满足她吃饭的要求。
虽然他是个大坏蛋。
但是……是个给饭吃的大坏蛋。
“那个……”
阿缘指了指自己。
“我的血好像挺好喝的。”
“以前山里的蚊子都只咬我。”
鬼见愁愣了一下。
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缘。
突然，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，眼睛瞪得滚圆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……这种味道？”
那不是凡人的味道。
那是残留的神息。
虽然很微弱，但对于噬心蛊来说，那就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。
“丫头，你会死的。”
鬼见愁难得严肃地说道。
“我不怕死。”
阿缘眨了眨眼睛。
“我就是怕疼。”
“还有……怕饿。”
“如果我死了，能不能把那只烤蛤蟆给我吃？”
鬼见愁被气笑了。
“行。”
“你要是能活下来，老头子我把这一山的蛤蟆都烤给你吃。”
治疗开始了。
阿缘割破手腕。
鲜红的血液滴入夜行云的口中。
随着血液的流入。
那根连接两人的红线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那些啃食红线的黑点，像是闻到了什么致命的诱惑。
疯狂地顺着红线，爬向阿缘的身体。
痛。
钻心的痛。
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里钻。
阿缘疼得浑身发抖，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。
但她没有缩回手。
她只是死死盯着夜行云。
看着他脸上的黑气一点点消散。
终于。
最后一丝黑气离开了夜行云的身体。
鬼见愁迅速出手，几根金针封住了阿缘的穴道，暂时压制住了蛊毒。
夜行云缓缓睁开了眼。
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梦里一片黑暗，只有一滴滴温暖的雨露滋润着他。
他一睁眼。
就看到阿缘倒在地上。
脸色苍白如纸。
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，还渗着血。
而在她的脖子上。
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。
那不是她看见的线。
那是真实的，像血管一样的黑线。
正在向她的心脏蔓延。
“阿缘！”
夜行云顾不得虚弱，扑过去抱起她。
“你做了什么？”
“你是傻子吗？！”
阿缘费力地睁开眼。
她看着夜行云那张恢复了血色的脸。
虚弱地笑了笑。
“夜行云……”
“我救了你。”
“你要说话算话……”
“我要吃……药王谷所有的……烤蛤蟆……”
说完，她头一歪，晕了过去。
夜行云抱着她，心如刀绞。
他猛地抬头看向鬼见愁。
眼神里充满了杀意。
“救她。”
“救不活她，本王让你整个药王谷陪葬！”
鬼见愁撇了撇嘴。
“威胁我也没用。”
“这丫头是替你受过。”
“想救她，只有一个办法。”
“去京城。”
“皇宫大内，藏宝阁里有一颗‘定魂珠’。”
“那是唯一的解药。”
夜行云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阿缘。
看着那根重新变得鲜红，却连着阿缘死劫的线。
他缓缓站起身。
目光望向北方。
那里是京城。
是权力的中心。
也是一切阴谋的源头。
“好。”
“那就回京。”
“去把这天……捅个窟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