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这天,李骁龙正蹲在院里和他伯伯琢磨冰车的木料,乔惠挎着个竹篮来了,篮子上盖着块蓝布,鼓鼓囊囊的。
“猜我带啥了?”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,掀开布,里面是几个圆滚滚的面团,还卧着几个土鸡蛋。“我妈说今天烙菜馍,让我喊你去家里吃。”
李骁龙手里的锯子顿了顿:“这不太好吧,总去麻烦婶子。”
“啥麻烦不麻烦的,”乔惠夺过他手里的锯子,“我妈还说,让你顺便帮着修修院里的篱笆,上次被雪压塌了个角。”
不由分说,把李骁龙推到摩托车后座上,“突突突”向镇上驶去,十几分钟就到家了。
李骁龙被她拽着往家走,路过王婶家门口,王婶正坐在门口纳鞋底,笑着打趣:“惠丫头又来薅骁龙羊毛啦?”
“才不是,”乔惠回头做个鬼脸,“是请他吃好吃的!”
乔惠家的院子里,菜馍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。她妈正站在灶台前翻馍,见李骁龙进来,笑着往灶膛里添柴:“骁龙,快来,刚烙好的第一锅,就等你了。”
菜馍烙得金黄,咬一口,韭菜鸡蛋的鲜混着麦香在嘴里散开。乔惠塞给他一瓣蒜:“就着蒜吃才香。”
李骁龙刚咬了口蒜,乔惠忽然拽他胳膊:“吃完去修篱笆,我给你打下手。”
篱笆就在院角,几根竹竿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。李骁龙找来绳子和竹竿,三下五除二就扎得稳稳当当。乔惠递给他块毛巾擦汗:“你这手艺,比我爸强多了。”
正说着,院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,乔惠的表哥拎着个纸箱进来:“惠惠,你要的零件我带来了。”
李骁龙眼睛一亮,那纸箱上印着电子元件的图样,正是他挖薯机缺的型号。乔惠拍着他的胳膊笑:“我说能弄到吧,快拆开看看合不合适。”
阳光透过篱笆的缝隙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菜馍的香味混着新竹的清味,还有乔惠表哥带来的零件味,把这十一的上午,搅得像锅熬得正香的粥,稠厚又实在。
拆开纸箱,零件裹在软泡沫里,大小正合适。李骁龙捏着那个小小的电容,眼里的光比灶台上的火苗还亮:“太合适了,你表哥这本事真行!”
乔惠的表哥被夸得不好意思,挠挠头:“农机公司门口商店里找到的,下次要啥直接跟我说。”他看了看表,“我还得办其他事,先走了啊。”
送走表哥,乔惠凑过来看李骁龙摆弄零件:“这下能试机了吧?”
“差不多了,”李骁龙小心翼翼地把零件收好,“等下午把最后几道程序调好,明天就能拉到地里试试。”
“那我明天去看!”乔惠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着两颗星星,“我还能帮你递工具呢。”
正说着,乔惠妈端着盘刚炸好的麻叶出来:“尝尝,刚出锅的,酥着呢。”麻叶金黄金黄的,上面撒着芝麻,咬一口脆得掉渣。
李骁龙吃着麻叶,忽然想起什么:“婶,下午我来帮您把院角的柴火劈了吧,看着堆得有点乱。”
“不用不用,”乔惠妈摆手,“你忙你的机器去,让惠丫头劈,她整天闲着没事。”
乔惠立刻瞪眼睛:“妈!我哪闲着了?”嘴上不乐意,却偷偷冲李骁龙做个鬼脸,意思是“下午还来找你”。
吃过饭,李骁龙坐着三蹦子赶回龙凤村。阳光晒在雪地上,晃得人睁不开眼,路边的积雪化了不少,露出下面青褐色的土地。他摸了摸兜里的零件,心里踏实得很,好像那挖薯机已经在地里转起来,轰隆隆地翻出一串串红皮红薯。
路过村头的小卖部,他进去买了两包糖,一包给乔惠,另一包想着明天试机时,分给来看热闹的乡亲们。老板笑着打趣:“骁龙这是要干大事啊。”
他嘿嘿笑两声,没说话,脚步却轻快得像踩着风。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兜里的零件轻轻撞着腿,像颗跳动的小心脏,把这十一的午后,盼得像朵快要绽开的花,饱满又带着劲儿。
下午,李骁龙蹲在院子里里调试挖薯机。齿轮咬合的“咔嗒”声混着他哼的小调,在暖融融的屋里漫开来。乔惠果然又来了,手里拎着个布包,进门就喊:“猜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?”
她把布包往机器上一放,里面滚出几个圆滚滚的苹果,红得发亮。“我妈去集上换的,说是山东来的红富士,甜着呢。”乔惠拿起一个擦了擦,塞到李骁龙手里,“先垫垫,调试机器费脑子。”
李骁龙咬了口苹果,汁水甜得晃舌头。他指着机器上的新零件:“你看,装上这个,转速能稳不少。”乔惠凑过去看,鼻尖差点碰到齿轮,李骁龙赶紧把她往旁边拉了拉:“小心点,别夹着手。”
“知道啦,”乔惠吐吐舌头,忽然指着墙角的工具箱,“扳手借我用用,我去把你早上说的冰车做了。”
她还真记得这事。李骁龙笑着递过扳手:“别逞能,弄不动就喊我。”
乔惠抱着工具蹲到墙角,跟几块木板较上了劲。李骁龙一边调试机器,一边偷眼看她——她皱着眉拧螺丝,辫子垂在胸前,阳光从窗棂照进来,在她发梢镀上层金边。偶尔拧不动了,她就鼓着腮帮子使劲,像只较劲的小松鼠。
“咔嗒”一声,挖薯机的齿轮终于顺畅转动起来。李骁龙直起身,长长舒了口气:“成了!”
乔惠立刻扔下扳手跑过来,眼睛瞪得溜圆:“真的?试试!”
李骁龙按下开关,机器“嗡”地转起来,力道匀匀的,比之前稳多了。乔惠拍着手笑:“太棒了!明天肯定能成!”她忽然指着墙角的木板,“冰车也快好了,就差装轮子了。”
夕阳从窗口斜照进来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一个站在机器旁,一个蹲在木板边,像幅安安稳稳的画。机器的余震还在嗡嗡响,混着乔惠哼的不成调的歌,把这十一的下午,酿得像杯刚开封的酒,满是快要溢出的欢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