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全屋的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挡，只有边缘缝隙渗入几缕新加坡黎明前特有的、带着湿气的灰白光线。林凡靠在折叠床上，闭着眼，但意识无比清醒。系统在后台默默地监控着周围的电子信号，像一只无形的蜘蛛，感知着安全屋外每一个可疑的振动。
李文龙坐在靠门的旧沙发上，姿态看似放松，但每隔几分钟就会起身，到窗边掀起帘角观察片刻。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只有旧冰箱压缩机偶尔启动的嗡嗡声打破寂静。
“时间到了。”李文龙的声音低沉，打破了持续数小时的静默。他看了一眼腕表，凌晨五点二十五分。
林凡立刻睁开眼，眼中没有丝毫睡意。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，将装有硬盘的密封袋再次小心地放入背包最内层，并做了防水处理。苏晚晴和王胖子那边已经通过加密消息确认，他们已按照指示，用备用身份预定了今天稍晚些从吉隆坡飞往国内的航班，并会提前到约定地点等待。
“路线。”林凡言简意赅。
“楼下有一辆银色本田，车牌是假的，但能应付一般检查。”李文龙递过来一把车钥匙，“你们开车，从后巷出去，上亚逸拉惹快速公路（AYE），往西走，直奔兀兰关卡。这个时间点，通关的货车和早起上班的人流会比较多，容易混过去。记住，你们现在是马来西亚槟城来的兄弟，林文山和林文海，做电子产品小生意，来新加坡看货。通关时自然点，别东张西望。”
林凡接过钥匙，点了点头：“你怎么走？”
“我走另一条路，吸引可能存在的尾巴。”李文龙将一个小型信号发射器别在衣领内侧，“如果有追兵，他们会优先跟踪我这个‘大信号源’。过了关卡，进入马来西亚后，我们就分开，不要再联系，除非绝对必要。”
这是典型的断后策略。林凡看着李文龙，这个身份成谜、手段老练的男人，此刻的选择至少证明他暂时是可靠的盟友。
“保重。”林凡郑重道。
李文龙咧了咧嘴，露出一丝算不上笑容的表情：“你也一样。把东西带出去，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。”
两人没有再多说，迅速检查了随身物品。林凡背上背包，李文龙则背上一个简单的挎包。他们轻手轻脚地打开门，侧耳倾听楼梯间没有任何动静后，才迅速闪身出去，分头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。
楼下巷子深处，那辆半旧的银色本田安静地停着。林凡快速上车，启动引擎，车子发出平稳的低鸣。他按照李文龙的指示，缓缓驶出小巷，汇入渐渐开始苏醒的城市车流。
清晨的新加坡街道，清洁工在打扫，早班巴士已经开始运行，一切都井然有序，仿佛昨夜旧港区的枪声和追逐只是一场噩梦。但林凡知道，危险并未远离。
【系统2.0：已接入车载简易系统（真够老的，连个液晶屏都没有）。正在扫描后方车辆…暂时未发现规律性跟踪目标。但请注意，前方路口右转处停着一辆未熄火的灰色厢式车，车内热源显示两人，行为模式待观察。】
林凡不动声色，在接近路口时提前变道，选择了直行，避开了那辆厢式车。他保持着略低于限速的车速，既不显眼，也不至于太慢惹人怀疑。电台里播放着轻松的早间音乐，与他此刻紧绷的心弦形成鲜明对比。
通往兀兰关卡的高速公路，车流逐渐密集起来。大型货柜车、通勤的私家车、摩托车汇成一股钢铁洪流。林凡混在其中，谨慎地观察着后视镜和两侧。
一切似乎都很顺利。关卡那标志性的建筑群已经在望，车流开始减速，排队等待通关。
就在这时，系统警报突然在脑海中尖鸣！
【警告！检测到来自后方约两百米处，一辆黑色丰田SUV的定向无线电扫描信号！信号特征与旧港区‘清洁工’通讯频率高度吻合！他们锁定了这辆车！重复，你被锁定了！】
林凡的心脏猛地一沉！还是被盯上了！是李文龙的诱饵计划失败了？还是对方有更先进的追踪手段，识别出了这辆备用车？
他透过后视镜看去，那辆黑色SUV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几辆车后面，车窗贴着深色膜，看不清里面有多少人。
不能慌！距离关卡只有不到一公里了！只要进入马来西亚境内，对方动手的顾忌就会大很多。
“苏晚晴，我被跟踪了，黑色丰田SUV，疑似‘仓库’的人，距离关卡很近。”林凡压低声音，通过隐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联系苏晚晴。
“收到！我正在尝试…干扰附近区域的公共监控数据流，制造一点小混乱，但效果不确定！林凡，准备硬闯吗？”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颤音。
“不，硬闯死路一条。”林凡大脑飞速运转。关卡处有新加坡警察和移民局官员，一旦发生冲突，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扣留甚至开枪。“按原计划通关，但要快！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放松面部肌肉，做出一个早起赶路、略带疲惫的司机该有的样子。车子缓缓挪动，越来越靠近检查亭。
轮到他的时候，林凡将准备好的两本马来西亚护照和车辆通关文件递了出去。移民局官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华人男子，面无表情地接过，在仪器上扫描，又抬头看了看林凡，对照了一下照片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了。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难熬。林凡能感觉到后方那辆黑色SUV也停在了不远处的车流中，车内的人肯定正盯着这里。
官员看了看屏幕，又看了看林凡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。
有问题？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备用身份被识破了？
【系统2.0：检测到该官员的终端在查询一个附加数据库，响应时间略长。可能在进行二次核对或预警名单比对。风险等级提升。】
就在林凡几乎要准备踩油门冲卡的瞬间，那名官员似乎收到了什么确认信息，眉头舒展开，将护照和文件递还回来，随意地挥了挥手：“可以了，下一个。”
过了！林凡强压住加速的冲动，平稳地接过文件，道了声谢，缓缓驶离检查亭，进入那条标志着国界的分隔带，前方就是马来西亚的检查站了。
他透过后视镜看到，那辆黑色SUV也被放行了，正跟在他后面不远处，显然不打算在关卡前动手，而是要等进入马来西亚境内相对混乱的区域再行动。
马来西亚这边的检查相对宽松一些，林凡再次递上护照，很快获准通行。当他终于驶离关卡建筑，真正进入马来西亚柔佛州的地界时，才稍稍松了口气，但神经依然紧绷。黑色SUV像跗骨之蛆，依旧牢牢跟在后面。
必须甩掉他们！
林凡看了一眼导航，前方是一个复杂的立交桥系统，通往新山市区或南北大道。他猛踩油门，本田车发出一声嘶吼，猛地提速，朝着车流相对较少的通往南北大道（通往吉隆坡方向）的匝道冲去！
后方黑色SUV反应极快，立刻跟上，性能优越的引擎让它在车流中穿梭自如，迅速拉近距离。
一场在马来西亚高速公路上的追逐战，骤然爆发！
林凡将油门踩到底，老旧的本田车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，速度表指针艰难地爬升。但后面的SUV越来越近，甚至能透过车窗看到司机冷酷的面容。
“苏晚晴！我在南北大道往北方向，被追击！需要路线支援！”林凡对着麦克风大喊，方向盘在手中急转，险之又险地超过一辆慢速行驶的货车。
“明白！前方三公里有出口，通往旧巴生路（old Klang Road）方向，那边岔路多，建筑密集！试试看能不能甩掉！”苏晚晴的声音伴随着快速敲击键盘的背景音。
三公里！在对方SUV的急速逼近下，显得无比漫长！
两辆车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，不断超越其他车辆，引得喇叭声和惊叫声四起。黑色SUV甚至开始尝试别车，逼迫林凡减速。
距离出口还有一公里！林凡已经能看到指示牌。
就在这时，异变再生！
前方出口匝道处，突然斜刺里冲出一辆白色的马来西亚本地牌照轿车，车速极快，毫不减速地朝着林凡的车头方向撞来！看那轨迹，分明是要将他逼停或者撞出公路！
前有拦截，后有追兵！绝境！
林凡瞳孔紧缩，几乎本能地就要猛打方向避让，但那样很可能失控翻车！
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砰！”
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，但并非来自林凡的车！
只见那辆试图拦截的白色轿车，被侧面一辆不知何时出现的、速度更快的深灰色宝马狠狠撞在了车身上！白色轿车瞬间失去控制，打着旋撞向了路边的护栏，零件四散！
深灰色宝马一个漂亮的甩尾，稳住了车身，恰好挡在了林凡的本田和后面追来的黑色SUV之间！
宝马的车窗降下，驾驶座的人探出半张脸，朝着林凡的方向急促地挥了挥手，示意他快走！
是李文龙？！他不是走另一条路了吗？他怎么知道这里会有埋伏？又怎么会如此及时地出现？
来不及细想，林凡看到宝马已经主动减速，故意别向黑色SUV，为林凡制造机会。他咬紧牙关，猛踩油门，本田车发出最后的咆哮，从宝马让出的空隙中冲出，一头扎下了出口匝道！
后视镜中，宝马和黑色SUV纠缠在一起，迅速变小。隐隐似乎还有别的车辆加入了战团，场面一片混乱。
林凡的心在狂跳，手心全是汗。他按照苏晚晴的指引，在旧巴生路一带狭窄混乱的街道中快速穿行，不断变换方向，足足绕了二十多分钟，确认没有任何车辆跟踪后，才将车开进一个露天停车场，熄火。
他瘫在驾驶座上，大口喘着气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剧烈的心跳让他暂时无法思考。
李文龙…他到底是谁？他展现出的能力、时机把握、甚至那辆性能强劲的宝马…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前调查记者或私人侦探能拥有的。
还有那辆白色拦截车…对方竟然在马来西亚境内也布置了人手！这意味着“三角”和“仓库”的触角，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。
【系统2.0：追踪信号已消失。确认暂时安全。宿主生命体征：心率128，血压偏高，肾上腺素水平开始回落。建议：补充水分，深呼吸，然后尽快与苏晚晴、王胖子会合。另，关于李文龙…本系统刚刚尝试回溯那辆宝马的出现轨迹，发现其在十分钟前从一条小路并入高速，时机精准得像是预先计算好的。此人背景复杂度再次调高。目前看来，他似乎是友非敌，但动机成谜，危险等级：中高。】
林凡拧开一瓶水，灌了几口，冰凉的感觉让他稍微清醒。他联系苏晚晴，报了平安和当前位置。
“林凡！你没事太好了！我刚才从交通监控看到一点片段，简直吓死了！”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李文龙他…”
“他应该没事，至少暂时。”林凡打断她，“胖子呢？”
“他就在我旁边，快急疯了。我们马上过去接你！然后直接去机场！”
“不。”林凡看着手中那本马来西亚护照，又看了看窗外这个陌生的国度，“我们不能按原计划去吉隆坡机场了。对方能在高速出口设伏，说明我们的备用身份和行程可能已经部分泄露。吉隆坡机场可能也有眼睛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”
林凡的眼神锐利起来：“换路线。我们去槟城。”
“槟城？”
“对。用现在这个‘林文山、林文海’的身份，本来就是槟城‘来的’。我们‘回’槟城，然后从槟城国际机场离开，或者…想办法从槟城坐船去泰国，再从泰国转机。”林凡快速说道，“对方短时间内应该想不到我们会折返回‘出发地’。而且槟城华人多，相对容易隐藏。”
这是一个大胆的逆向思维。苏晚晴愣了一下，随即果断道：“好！我和胖子立刻改签，想办法弄去槟城的票。我们在槟城会合！你路上千万小心！”
挂断电话，林凡重新启动车子，驶出停车场，汇入车流，这次他的方向，是北上通往槟城的高速公路。
阳光已经彻底驱散了晨雾，照亮了前路，也照亮了身后可能依旧潜伏的危机。李文龙的舍身阻拦为他赢得了一线生机，但这场横跨新马两国的致命赛跑，还远未到终点。
他不知道李文龙是生是死，也不知道“三角”和“仓库”接下来会动用多大的力量来围剿他。
但他知道，他手里的东西，必须带回去。
这不再仅仅是为了扳倒陈威廉背后的势力，更是为了那些硬盘照片里无声的受害者，为了李文龙这样纠缠在阴影中的复仇者，也为了…他自己能够活下去。
车子在高速上平稳行驶，林凡的目光投向北方。槟城，那个以美食和悠闲闻名的地方，此刻将成为他下一个战场，或者…希望之地。
【系统2.0：导航设定：槟城。预计行程时间：4-5小时。本系统将保持全程警戒模式。温馨提示：宿主，鉴于你目前的处境，建议路过休息站时买点吃的——毕竟，接下来的路程，你可能没空吃饭，而饿着肚子是跑不过追杀者的，除非追杀者也饿着，但那属于概率问题…算了，你就当本系统在说废话吧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