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期限,像悬在头顶的利剑。李家村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村民们依旧惶恐,但那双双看向李玄茅屋的眼睛里,更多了一丝等待最终审判的焦灼。
李玄这三天几乎不眠不休。他并非枯坐愁城,而是在做两件事。
第一,他凭借日益敏锐的感知和对《丹道浅要》的深入理解,走遍了村庄附近所有不属于孙家、或者孙家控制力较弱的边缘角落——河滩荒地、山坡碎石间、甚至是一些村民屋后的小片自留地。他仔细探查土壤的湿度、肥力、光照,以及隐隐流动的、极其稀薄的“地气”(灵气)。他在寻找最适合开辟药圃,以及尝试引种一些高价值作物的地点。
第二,他反复推敲记忆中那些模糊的现代农业概念,结合此界的实际情况,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套“药粮间作”、“生态循环”的初步方案。他甚至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简单的规划图。
第三天,夕阳即将再次沉入远山。古槐树下,村民们几乎全部到齐,黑压压一片,鸦雀无声。孙福也带着几个家丁,远远地站在村口,抱着胳膊,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讥诮冷笑,等着看李玄如何收场。
李玄从茅屋里走了出来。他脸上带着疲惫,但眼神却亮得惊人,步伐沉稳有力。他手中没有拿任何神异的法宝,只拿着几根不同的草茎和一块沾着泥土的根系。
他走到槐树下那块平日授课的空地,没有废话,直接将手中的植物样本举起。
“乡亲们,看好了!”他的声音清越,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,“这是‘紫苏’,河边荒地随处可见,其叶煮水,可散寒理气,防治风寒。”
“这是‘马齿苋’,田间地头都能找到,清热利湿,可治腹泻热痢。”
“这是‘薄荷’,喜湿,山涧溪边就有,清热醒脑,缓解头痛目赤。”
他每说一种,就详细描述其外形、习性、常见生长环境和简单效用。这些都是最常见、最容易辨识的野草,很多村民甚至平时都当杂草除掉。
村民们面面相觑,不知道李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孙福在远处嗤笑一声:“故弄玄虚!这些东西,满山都是,能值几个钱?”
李玄不理会他,话锋陡然一转:“这些东西,是不值钱。但如果我们不靠山上,就在我们村里,自己种呢?”
他猛地将手中那块沾泥的根系举起,那是一种淡黄色、带着特殊香气的根茎。“这是‘黄精’!补气养阴,健脾润肺,是上好药材!山里有,但稀少难寻。可我发现了,我们村后那片背阴的坡地,那里的土质和湿度,非常适合尝试栽种黄精!”
他蹲下身,用树枝在地上飞快地画起来:“我们可以利用河滩边的沙壤地,集中培育紫苏、薄荷!可以在各家各户的房前屋后,篱笆墙角,见缝插针种上马齿苋!可以在村后那片贫瘠的、孙家看不上的碎石坡地,开垦出来,尝试移栽黄精!”
他越说越快,眼神中的光芒也越来越盛:“这些草药,生长周期短,容易打理!只要我们精心照料,不出数月,就能有所收获!紫苏薄荷可以卖给镇上的药铺,或者我们自己晒干备用!黄精若能成功,价值更高!这,就是我们不看孙家脸色,自己能掌控的第一笔收入!”
村民们听得目瞪口呆,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自己种草药?这……这能行吗?他们祖祖辈辈都是种粮食,从来没想过这些漫山遍野的野草,还能专门种来卖钱?
“可是……李玄先生,这地……孙家要是……”一个村民鼓起勇气,提出了最核心的担忧。
李玄站起身,目光如炬,扫过全场,最后定格在村后那片属于村里公产、但因为贫瘠而几乎荒废的坡地:“村后那片碎石坡,是咱们李家村的公产!他孙家手再长,也管不到咱们村里自己的公产头上!至于各家房前屋后这点自留地,我们种点自家用的草药,他孙家凭什么管?!”
他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愿意信我李玄的,明天一早,带上锄头、镰刀,我们去后山坡!不愿意的,我李玄绝不强求!但我把话放在这里,这条路,或许开始艰难,但走下去,我们李家村,就能有自己的活钱,就能挺直腰杆,不再被人掐着脖子过日子!”
沉默。长久的沉默。
村民们看着地上那简单的图画,看着李玄手中那普通的草茎,看着他那双燃烧着信念火焰的眼睛。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,像一颗种子,落在了他们干涸的心田上。
终于,那个曾被李玄救活的狗娃的父亲,第一个站了出来,他黝黑的脸上满是决绝:“我干!李玄先生救了我娃的命,我信他!总比等着饿死强!”
“对!我也干!妈的,受够孙家的气了!”
“算我一个!不就是出把子力气吗?”
有了带头的,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,眼神中的恐惧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和微弱的希望之光取代。
远处,孙福脸上的讥笑僵住了,转而变得阴沉无比。他没想到,李玄竟然真的在绝境中,硬生生撕开了一条他无法直接干涉的口子!虽然这药圃前途未卜,但民心……已经开始背离他了!
李玄看着眼前这群重新焕发出生机的乡亲,心中一块大石落下。他知道,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,种植技术、后期销售都是难关。但最重要的是,人心这面旗帜,被他再次,也是更牢固地,树立了起来!
他的“道”,没有因封山而断绝,反而在脚下的土地中,找到了新的、更扎实的根基。这种于绝境中开创生机的畅快感,与现代世界李逸云面对官方压力时那份“融入与引领”的智慧,形成了跨越时空的、无比深刻的共鸣与呼应。
真正的爽,莫过于此!
(第16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