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季鹤卿深夜来电的训诫,没有林特助清晨汇报的行程,没有必须出席的商务晚宴,更没有那纸令人窒息的婚约……季思寒第一次感觉到,呼吸可以如此顺畅,阳光可以如此明媚。
他名下那些早已独立于季氏集团之外的、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楚具体数额的投资账户和信托基金,足以保证他和温清凝几辈子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,甚至比许多所谓的富豪更加优渥。
脱离了季家继承人的身份,他失去的只是那令人艳羡却也沉重无比的光环和枷锁,得到的,却是前所未有的自由和……内心的平静。
几天后,一架飞往南欧的航班头等舱内。
季思寒放下遮光板,隔绝了窗外刺眼的阳光,侧过头,目光温柔地落在身旁靠窗坐着的温清凝身上。
她似乎有些疲惫,正闭着眼睛小憩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许多,恬静得像一幅画。
他伸出手,极其自然地、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扶手上的手。
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紧张、试探或宣告所有权的紧握,而是一种平和、安稳、十指相扣的牵绊。
温清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缓缓睁开眼,对上他含笑的眼眸。
她没有挣脱,反而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,让两人的手握得更舒适些,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、真实的弧度。
“醒了?”
季思寒低声问,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。
“嗯。”
温清凝轻轻应了一声,目光投向舷窗外般的云层,眼神有些恍惚:“感觉……像做梦一样。”
从被季鹤卿当面羞辱、心死如灰,到季思寒为她放弃一切、携手逃离,这短短几天的经历,跌宕起伏得如同过山车。
此刻坐在飞往异国的航班上,她依然有种不真实感。
季思寒紧了紧握着她的手,语气柔和:“不是梦。”
“清凝,从今以后,我们只过我们自己想过的日子。”
没有家族的束缚,没有外界的指手画脚,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牵着她的手,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,在陌生的街头拥吻,在夕阳下的海滩漫步,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,享受只属于他们的时光。
这一刻,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满足。
然而,就在季思寒和温清凝在万米高空之上,享受着挣脱牢笼后的自由与宁静时,枫江市中心的季氏集团总部大楼里,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——一片混乱。
顶层的总裁办公室,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原本属于季思寒的那张宽大办公桌后,此刻空无一人。
而办公室外,高级副总裁、各部门总监、以及一众核心高管,正焦头烂额地聚在会议室里,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不知所措。
“欧洲那个并购案的最终谈判怎么办?”
“对方cEo指名要季总亲自谈!”
“银行那边的授信额度审批卡住了,需要季总签字确认!”
“董事会那边已经来问过三次了,关于下个季度的战略调整方案……”
“几个大股东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,都在询问季总突然‘休假’的原因和回归时间!”
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,却找不到能够拍板的人。
季思寒在的时候,他就像一台精密运转机器最核心的中央处理器,所有信息汇聚到他那里,经过他冷静、精准的分析和决策后,再转化为清晰的指令下发执行。
整个季氏集团庞大而复杂的体系,在他的掌控下,高效而有序地运转着。
可现在,这个核心突然“消失”了。
集团内部,不是没有其他有能力的高管,但谁也替代不了季思寒。
他不仅仅是决策者,更是整个集团的定海神针和灵魂人物。
他的突然缺席,让所有依赖他决策的环节瞬间陷入了停滞和混乱。
许多重大的、涉及巨额资金和战略方向的项目,除了他,无人敢轻易下定论。
而更让众人感到绝望的是,被季鹤卿紧急推出来暂时稳定局面的季墨宸。
此刻,季墨宸正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,穿着一身与他温和气质不太相符的昂贵西装,眉头紧锁,白皙俊秀的脸上满是无奈和……一丝显而易见的力不从心。
他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文件,耳边是高管们焦急的汇报和请示,但他那双习惯于抚琴作画、品茗读书的手,此刻却不知该往哪里放。
他对公司这些繁琐复杂的事务,实在提不起兴趣,也缺乏兄长那种与生俱来的商业敏锐度和杀伐决断的魄力。
让他鉴赏一幅古画,他能娓娓道来;让他分析一个并购案的利弊得失,他只觉得头大如斗。
“这个……要不先放一放?”
“等哥哥回来再说?”
季墨宸尝试着提出建议,声音温和,却带着明显的不确定。
“季二少,不能再等了!”
“这个项目拖一天,损失都是以千万计!”
一位资深总监急得额头冒汗。
季墨宸叹了口气,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,感觉比连续弹奏几个小时的古琴还要累。
他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心里默默祈祷:哥哥,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?
这摊子事,我真的应付不来啊……
季氏集团这艘商业航母,因为失去了它最关键的掌舵人,正在风雨中飘摇,内部乱象丛生。
而这一切,远在南欧阳光下的季思寒,暂时还一无所知,或者说,他刻意选择了不去知晓。
自由的代价,或许正在另一端悄然累积。
但他此刻,只想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,珍惜这来之不易的、短暂而真实的宁静。
未来的风暴,留给未来去面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