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面被她问的踉跄后退一步,他想辩解,想承诺,却发现任何语言在生死面前都苍白的可笑。
许优看着他,最终只是摇了摇头,重新坐回沙发,将滑落的外套捡起,抱在怀里,仿佛那是什么唯一的依靠。
“走吧,王面。”她垂下眼眸,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空洞,“回到你的假面小队去,带着昭昭那份,好好活着,这是她……最后的愿望。”
“至于我们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轻的像叹息,“道不同,不相为谋,你的道歉,我收下了,但无法代表他们的原谅,请离开吧。”
逐客令已下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王面僵在原地,最终,深深地对许优鞠了一躬,“谢谢你肯接受我的道歉,我会带着昭昭那一份好好的活着,直到……她回来……”
说完,转身,走入门外依旧纷扬的雪花中。
门被轻轻合上,隔绝了外面的风雪,也仿佛隔绝了那段血腥而悲伤的过去。
屋内一片死寂。
许久,月兮才红着眼眶,轻轻握住了许优冰凉的手。
许优没有动,只是任由她握着,沉默了半响,她挣脱开月兮的手,“我……我先回房间了,你们继续玩……”说完,站起身,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。
刚把门关上,许优就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,身体因系统强制性的‘纠正’而剧烈颤抖。
系统的警告如同冰锥,狠狠凿击着她混沌的意识海:
【警告:宿主情绪波动异常,精神屏障出现裂隙,系统强制镇静程序预备启动……】
脑海中,电子音再次响起。
“等等……”许优干裂的嘴唇微动,发出沙哑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。
她努力聚焦着即将涣散的神智,用尽力气在脑海中回应,“系统……我们……谈谈……”
【宿主状态不稳定,不具备有沟通条件,建议立即进入休眠状态,以保存生命体征】
“保存……为了什么?”许优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苦涩的弧度,配合着她空洞的眼神显得异常诡异,“像现在这样……做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……活死人?
直到生命彻底耗尽,悄无声息地……消散?”
她艰难的抬起一只手,看着自己苍白消瘦,可见其青色血管的手腕。
“你之前……警告过我……不要参加主线,不要与主角团产生感情……”许优断断续续的说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,“我……冥顽不灵……我承认。
你封闭了感知,封闭了记忆……像你希望的那样,做个合格的‘例外’,不去干扰这个世界的轨迹……可是……”
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,喉尖涌上腥甜,被她强行咽下。
“可是……我终究……不是一段可以随意抹去的数据啊!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,带着绝望的沙哑,“我有血有肉,会哭会笑……会爱会恨!
我遇到了三舅,哥哥,忆若……遇到了【陨曦】的大家……还有沈青竹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系统……我知道,我的生命……所剩无几了。”许优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平静,一种认命般的平静,“我感觉得到,它在飞快的流逝……像握不住的沙。”
她挣扎着,用尽全身的力气,撑起半个身子,“在我……彻底忘记一切,彻底变成一具空壳之前……求你……”
许优的声音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恳求,“把我的记忆……我的感知……暂时还给我。
哪怕……只有一天,不,哪怕只有几个小时……让我……做最后一件事。”
【宿主要求违背核心指令,记忆与感知屏蔽是为了维持宿主存在稳定性……】
“去他的稳定性!”许优猛地打断它,情绪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,眼泪毫无征兆的从那双空洞的眼眶中滑落,“我宁愿清醒地疼着,也不要麻木地活着!
我只是想……只是想和他……有一个正式的告别……”
她的声音哽咽起来,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“我知道……我注定是一个过客,一个‘例外’……我无法陪他走到最后,这场告别……是我欠他的,也是……欠我自己的。”
她抬起泪眼,“让我站在他面前……亲口告诉他……哪怕他很快就会忘记,哪怕我一秒就会死去……让我完成这个告别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许优低下头,肩膀微微颤抖,像一只折翼的蝶,在做最后的挣扎。
“这是我……死前……唯一的,也是最后的请求。
做完这件事后,我不会再去关注他们任何人……我的记忆,我的感知,你可以随时收回,永远屏蔽……我可以忘记所有人,所有事……按照你们设定的‘轨迹’,走向终点……”
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,那冰冷的电子音才再次响起。
【……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波动,与生命体征衰竭趋势形成共鸣,基于……特殊条例考量】
【系统权限临时开启,允许宿主恢复完整记忆与感知,时限:至‘心愿’完成】
【警告:此行为将极大加速生命能量消耗,心愿完成之后,系统将立即执行深度记忆封锁及生命维持程序。
宿主将进入不可逆的静默状态】
【……祝你,得偿所愿】
随着系统话音落下,庞大的混杂着无数情感与画面的洪流,猛地冲入了许优的脑海。
剧烈的刺痛让她闷哼一声,蜷缩起身体。
但紧接着,那被强行剥离的喜怒哀乐,刻骨铭心的相遇与别离,与队友们并肩作战的热血,与沈青竹从冤家到挚爱的点点滴滴……
如同退潮后重新显露的礁石,清晰而尘锐地回归了。
泪水汹涌而出,不再是空洞的流淌,而是承载了所以记忆与情感的滚烫洪流。
她记起来了,一切都记起来了!
她是许优,是周平的妹妹,是【陨曦】小队的队长,是……沈青竹的爱人。
“够了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,“这些……是够我去完成最后的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