核心圣殿内,气氛瞬间降至冰点。
外部壁垒传来的剧烈震荡和那如同万千砂轮摩擦的侵蚀声,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、都要刺耳。头顶由新生生命源种维系的翠绿色壁垒光芒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、黯淡,仿佛狂风中的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
“它们……总攻开始了!”风羿紧握长弓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,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圣殿入口的方向,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墙壁,看到外面那疯狂涌动的黑暗。
“那个残骸的扫描波……成了引信。”伊莎·逐星者脸色苍白,刚才强行中断探查的反噬让她气息不稳,但她的思维依旧清晰,“它在标记我们的同时,其散发的秩序波动很可能也进一步刺激了‘虚空孽物’的贪婪和攻击欲望!”
林羽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神识的刺痛。他抬头看向悬浮的生命源种。源种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,脉动的频率变得急促,散发的生命光辉不再柔和,而是带上了一种如同燃烧般的炽烈感,竭尽全力地对抗着来自外部的疯狂侵蚀。
但仅凭源种自身新生的力量,以及这艘早已千疮百孔的方舟残骸,根本不可能抵挡住蓄势已久的虚空孽物主力侵蚀!
“系统,评估当前方舟壁垒状态,及预计崩溃时间。”林羽在心中紧急询问。
【警告!方舟外部复合防护壁垒遭受高强度、高浓度“虚无之息”(虚空孽物衍生能量)集群冲击!】
【新生“生命本源屏障”能量输出已达峰值,仍不足以抵消侵蚀!】
【壁垒整体完整度持续下降,当前:41%…40.5%…40%…】
【根据当前侵蚀速率推算,若无额外能量注入或有效反击,预计完全崩溃时间:四分之一时辰(约半小时)!】
半小时!只有半小时!
这个时间,甚至不够他们逃到方舟更深、更隐蔽的角落——况且,一旦壁垒崩溃,整个方舟都将暴露在虚空孽物的直接侵袭之下,逃到哪里都一样!
绝望的气息开始蔓延。
云霖的嘴唇微微颤抖,但她紧紧握住了云纱绫,眼神中没有退却: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!”
“当然不能。”林羽的声音斩钉截铁,他的目光从源种移开,扫过同伴,“源种的力量不足以对抗,但它是关键。我们之前通过它进行灵性共鸣,证明它可以被引导和增幅。”
“你想怎么做?”风羿立刻问道,“再次强行抽取它的力量?可刚才的共鸣已经让你和源种都消耗巨大,而且外面的攻击强度远超之前!”
“不是简单抽取。”林羽的眼神亮得惊人,那是绝境中迸发出的疯狂与决绝,“我们之前,一直把它当作一个‘能量源’和‘净化器’来使用。但亚伦前辈提到过,世界树核心,尤其是新生的、潜力无限的‘生命源种’,其真正的力量远不止于此。”
他回想起亚伦残识最后的话语:“‘它扎根于此方舟……与虚空亦有微妙感应……’ 以及巡天烙印碎片中那些关于高等生命造物与法则共鸣的模糊记载。
“或许……我们该换一种思路。”林羽快速说道,“不是用源种的力量去硬碰硬地对抗侵蚀,而是利用它作为‘生命法则’在此地的显化节点和‘方舟意志’的延伸,去‘沟通’、‘安抚’,甚至……‘命令’这艘方舟残骸本身!”
“沟通方舟残骸?”伊莎一怔,随即紫眸中爆发出异彩,“你是说……唤醒青木方舟沉寂万载的……最后残存本能?利用方舟自身结构进行防御和反击?”
“没错!”林羽点头,“方舟虽然破损严重,世界树核心枯萎,但它本身是一个无比庞大的造物,其材质、结构都蕴含着青木神族巅峰时期的智慧。生命源种作为新生的核心,与这具残骸存在天然联系。如果我们能帮助源种,真正与这具残骸的‘脉络’建立深层次共鸣,或许能调动起方舟残骸本身蕴藏的、最后的一点底蕴——那些尚未被完全侵蚀和腐朽的防御结构、能量回路,甚至是……沉寂的攻击系统!”
这个想法天马行空,却又并非完全无据。生命源种既然能加固壁垒、净化污染,说明它与方舟残骸是能够互动的。关键在于,如何将这种被动的、范围性的互动,变成主动的、有指向性的“掌控”!
“这需要极其精深的生命法则领悟,以及对这艘方舟能量结构的透彻了解!”伊莎指出了关键难点,“我们对青木神族的符文和能量体系了解仅限于皮毛!”
“我们不了解,但‘它’可能了解。”林羽举起了手中那枚依旧黯淡的世界树枯枝,“这是旧世界树核心的本源残留,它承载着这艘方舟最原始的记忆和信息!而‘它’……”他又指了指自己的眉心,“巡天烙印碎片中,很可能有亚伦前辈关于如何与高等文明造物进行‘灵性共振’或‘权限沟通’的经验碎片!”
枯枝为媒介和记忆载体,烙印碎片提供方法和经验指导,生命源种作为动力核心和共鸣发起者!
“但风险呢?”云霖担忧地看着林羽,“你的身体和神识,能承受这样的负担吗?而且,如果失败,或者过程中出现意外……”
“风险是必然的。”林羽坦然道,“但比起坐等壁垒崩溃,全员覆灭,任何风险都值得尝试。而且,我们并非毫无准备。”
他看向伊莎:“伊莎小姐,我需要你帮我。你的星光之力在稳定能量结构和进行精密计算方面无人能及。在我尝试与源种、枯枝、烙印碎片建立深层共鸣时,请你用星光之力构筑一个‘思维加速’和‘能量缓冲’场,尽可能提高我的成功率,并在我失控时提供保护。”
“风羿,云霖,你们的任务更重。”林羽转向他们,语气沉重,“一旦我开始,将无法分心。圣殿的入口,以及可能从方舟内部被活化污染区域发起的袭击,就全靠你们了!无论发生什么,都要守住!”
风羿和云霖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决心。“放心,只要我们还站着,就不会让任何东西打扰到你!”风羿沉声道。
“好。”林羽不再废话,时间就是生命。他再次走到生命源种正下方,盘膝坐下。这一次,他没有将枯枝握在手中,而是将它轻轻放在了自己并拢的双膝之上。同时,他将右手掌心按在自己眉心,左手则向上虚托,掌心正对上方脉动燃烧般的生命源种。
“伊莎!”
“明白!”伊莎立刻行动起来,她咬破指尖,以自身精血混合星光灵力,在空气中急速勾勒出一个异常繁复的立体星阵,星阵缓缓落下,将林羽笼罩其中。阵中星光流转,形成一层柔和的光膜,既能为林羽提供一定保护,又能小幅提升他的思维速度和能量感知敏锐度。
“开始!”
林羽闭上双眼,彻底放开了对自己精神与能量的约束。
他的神识,首先沉入识海深处,如同一双温柔的手,轻轻捧起了那枚沉寂的“巡天烙印”碎片。
“前辈……助我……寻找与造物共鸣之法……”
烙印碎片再次传来温热的波动,这一次,没有完整的意念,只有无数破碎的光影和能量流动轨迹的碎片,如同潮水般涌入林羽的意识。那是亚伦·塞弗里斯漫长巡天生涯中,接触、研究乃至与各种文明造物(星舰、空间站、行星级防御系统)进行沟通、紧急接入、甚至临时获取权限的经验直觉!这些经验虽然残缺不全,不成体系,却如同黑暗中闪烁的路标,为林羽指明了方向。
与此同时,林羽将自身灵力、精神力,通过按在眉心的右手,源源不断地注入烙印碎片,试图“激活”它,让它更好地与自己的意识同步。
膝盖上的世界树枯枝,感应到林羽状态的变化,以及上方生命源种传来的共鸣呼唤,开始微微震颤。表面的焦黑进一步褪去,露出更多翠绿的本色,一缕缕极其精纯、充满岁月沧桑气息的本源信息流,如同古老的歌谣,顺着林羽的双膝,流入他的身体,汇入他的识海。
这些信息流更加晦涩、原始,充满了对生长、繁衍、守护、以及对抗黑暗侵蚀的本能记忆。那是旧世界树核心烙印在这截碎片中的、关于这艘方舟最原始的生命蓝图和防御本能!
最后,林羽向上虚托的左手,掌心处青木生命能量和一丝祖龙真血的威严气息升腾,如同桥梁,与头顶的生命源种建立了最直接、最深刻的联系。
“源种……聆听我……也聆听这残骸的呼唤……我们是最后的守护者……”
他将从烙印碎片中获得的“沟通经验”,与枯枝传来的“方舟蓝图本能”,还有自身“守护同伴与家园”的强烈意志,三者合一,化作一道无比复杂、蕴含着多重信息的“共鸣请求”,通过左手桥梁,注入了生命源种之中!
生命源种猛地一滞,停止了急促的脉动。
紧接着,它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、太阳般璀璨夺目的翠绿色光辉!
这光辉不再仅仅照亮圣殿,而是如同水银泻地,瞬间通过圣殿的地面、墙壁、穹顶,沿着方舟内部那些早已干涸、枯萎的能量脉络和物质结构,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!
林羽的意识,在这一刻,仿佛与生命源种融为一体,跟随着这蔓延的光辉,瞬间“流遍”了方舟残骸的每一个角落!
他“看”到了遍布疮痍的外壳,看到了疯狂侵蚀的黑暗,看到了内部纵横交错的枯萎根系网络,看到了藏典秘殿、灵潭洞窟、封印空间……也看到了那些正在缓慢活化、蠢蠢欲动的污染区域。
他感受到了方舟残骸的“痛楚”,那万载的伤痕与寂灭。也感受到了方舟深处,一些尚未完全被腐朽吞噬的、闪烁着微弱青光的节点——那是残留的防御符文阵列、未彻底损毁的能量转化枢纽、甚至是一些尘封的、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隐秘武器端口!
就是这些节点!
共鸣请求,化作了清晰的指令,顺着生命源种延伸的光辉脉络,涌向这些残存的节点!
“醒来……守护……最后一战……”
随着指令的发出,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、灵魂、乃至生命力,都在被疯狂抽取!他仿佛成为了源种与方舟残骸共鸣的“燃料”!膝盖上的枯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,眉心的烙印碎片温度急剧升高,几乎要烫伤他的神魂!
“林羽!”伊莎惊叫一声,她维持的星阵光芒剧烈闪烁,承受着巨大的压力。她能感觉到林羽的生命气息在飞速流逝!
风羿和云霖也感受到了林羽那边传来的恐怖能量波动和生命流逝感,但他们死死咬着牙,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警戒上,不敢回头,只能将担忧化作更坚定的守护意志。
就在林羽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抽干、意识陷入永恒的黑暗之际——
方舟残骸,回应了!
那些散布在方舟各处的、残存的青色节点,一个接一个地,如同沉眠万古的星辰,次第点亮!
破损的外壳之上,一些早已被尘埃覆盖的古老纹路重新泛起微光,虽然微弱,却开始自发地汲取虚空中的游离能量(甚至部分吸收冲击而来的黑暗能量,经过艰难转化),汇入壁垒之中!原本迅速黯淡的翠绿色壁垒,其黯淡的趋势猛地一滞,甚至在某些节点对应的区域,光芒还微弱地反弹了一丝!
方舟内部,一些关键通道的墙壁上,隐藏的防御符文被激活,散发出排斥侵蚀的气息。少数几处位于方舟“尖端”或“侧翼”的、被厚重根须和岩石覆盖的区域,传来了沉闷的、仿佛巨型机械开始艰难转动的轰鸣声——那是尘封的攻击系统,正在被强行唤醒最后的能量!
成功了!至少部分成功了!方舟残骸最后的底蕴,被生命源种以燃烧林羽生命和神魂为代价,强行唤醒了!
虽然这点力量,依旧不足以击退外部的黑暗狂潮,甚至可能只是延缓了崩溃的时间,但它带来了希望!证明了这条路是可行的!
而就在林羽的意识因过度消耗而逐渐模糊、即将失去对共鸣掌控的最后一刻,他通过生命源种,通过那流遍方舟的感知,在方舟最核心、最深处、那连枯萎根系都未曾触及的某个隐秘“原点”,捕捉到了一段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回响。
那不是青木神族的意念,也不是亚伦的,更不是枯枝的。
那意念古老、苍凉、带着一丝新生的稚嫩与茫然,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威严。
它似乎在回应林羽的呼唤,又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存在。
“吾名……青……玄……”
生命源种,诞生了属于它自己的、最初的懵懂意识,并告知了林羽它的真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