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直接到诏书,悲愤交加,他托病辞归,并于途中写下奏书,极陈卖官鬻爵之弊政,痛斥这种行为对国家根基的腐蚀,最终竟以死谏君王。奈何灵帝利令智昏,对此全然漠视。不到十年光景,灵帝卖官所得,已积五铢钱巨万。
为了贮藏这些搜刮来的民脂民膏,他竟在西园建造了一座“万金堂”,用以专门藏钱,其贪婪嘴脸,暴露无遗,时人多有嘲笑与讥讽,称之为“西园钱奴”。万金堂虽积钱如山,然黄巾余烬未熄,凉州边患日炽,羌胡寇掠,兵革不息,国库空虚如洗。万金堂之钱既不用于赈灾,亦不用于御敌,唯供一己之奢欲。
中平三年(公元186年),此时灵帝即位已届二十年,大概是觉得万金堂里的旧钱不够“新颖”,或是为了进一步搜刮,朝廷又铸造了一种新的五铢钱。
为了区别于贮藏在万金堂的旧钱,新钱在背面方孔的四角,各铸造一条直线延伸至边缘,时人称之为“四出文钱”。
“四出”,本为吉祥之意,象征四方来朝,然此时的东汉王朝已是风雨欲来,民怨沸腾。识者见此“四出文”,无不扼腕叹息,私下讥笑道:“岂非京师破坏,四出散于四方乎?”
此语一语成谶,暗示着灵帝搜刮自百姓的钱财,终将像这“四出文”的线条一样,伴随着王朝的崩溃而四散流失,亦预示着东汉王朝已行将就木,即将分崩离析。果然,中平六年,灵帝驾崩,少帝继位,外戚与宦官火并,董卓入京,天下大乱,诸侯割据,烽火四起。
东汉末年,天下大乱,黄巾蜂起,董卓入京。这位祸国殃民的权臣,挟持汉献帝西迁长安,于初平元年(公元190年),即献帝即位之第四年,彻底破坏了汉代行用数百年的五铢钱制度。据《通典》《资治通鉴》记载:“献帝初平元年,董卓坏五铢钱,更铸小钱,大五分。
尽取洛阳及长安铜人、钟虡、飞廉、铜马之属,充鼓铸。其钱无轮廓文章,不便时人,由是货贱物贵,谷一斛至数万钱。”事实上,董卓所改铸的“小钱”,钱文仍称“五铢”,但由于钱币的大幅度减重,且铸造粗劣,毫无章法,致使物价飞涨,货币体系彻底崩溃。
“货贱物贵”,谷一斛竟至数万钱,百姓困苦,可想而知。董卓此举,实为敛财自肥,不顾民生凋敝。小钱泛滥,严重扰乱了市场交易,民间遂退而复用谷帛为币,以物易物成为常态,经济倒退至原始交换形态。货币信用的彻底瓦解,标志着东汉王朝经济体系的全面崩塌。
自汉武帝元狩五年(公元前118年)建立五铢钱制度后,首次为王莽的货币改制所破坏,至东汉光武帝建武十六年(公元40年),经马援等人建议恢复五铢钱制,是为第一次恢复。如今,初平三年(公元192年)董卓伏诛,天下依旧纷乱,物价腾踊,民生涂炭。
于是,着名的史学家、政论家荀悦(公元148年-209年)着文申论,再次提出恢复五铢钱的流通,以稳定经济秩序。这便是东汉时期五铢钱制度的第二次恢复之议。然而,此时的东汉王朝,已然名存实亡,军阀割据,战火纷飞,荀悦的理想,能否实现?五铢钱的命运,又将走向何方?这一切,都笼罩在乱世的迷雾之中。
荀悦上《申鉴》五篇,极陈财用之要,谓“钱币之制,所以通有无、权轻重,非齐众庶之术,实国家纲纪所系”。
然时局崩塌,其言虽切,终难见纳。建安十三年,曹操秉政,始行屯田,理财经略渐次就绪,方于许都重立五铢,史称“魏五铢”,钱体规整,文曰“五铢”,是为汉制之微光复现。
然天下三分,鼎足而立,货币之权已分属三国,东汉旧制终随洛京丘墟,湮没于铜驼荆棘之间。经济的战争一直暗藏涌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