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十四号早上,天空阴沉沉的,瞧着像是要下雨。
孟时禾还在家里,没有去学校,客厅开着收音机,她在卫生间洗漱,正刷着牙就听到收音机里的播报声。
孟时禾机械地刷着牙,等收音机里的内容播报结束,她“呸”了一声,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掉,打开卫生间的门就冲了出去。
孟谦已经去上班了,不过孟怀疏还留在家里,华侨商店清闲,她前段时间已经请了长假,每天就在家里看看书,剪剪花。
孟时禾从卫生间出来,看到的就是正在客厅桌子上剪花的孟女士,冬天能见到的花不多,在家的这几天孟时禾翻来覆去看到的都是那几样花,茶梅角堇金鱼草。
“妈,你听见了吗!”孟时禾窜到桌子旁边,问孟怀疏。
孟怀疏拿起一支金鱼草,不慌不忙地把叶子剪了剪插到瓶里去才说:“听到了,慌什么,先去把你嘴角干掉的牙膏擦干净。”
孟时禾伸手胡乱蹭了两下,眼睛亮晶晶地,“妈妈,这是不是说明,”
孟怀疏打断孟时禾的话:“什么也不能说明,要等正式文\/件下来,不过你那个厂子可以去接触一下了。”
孟时禾就着急忙慌带着两个人出门了,她着急她的厂房。
真正经历过这个阶段她才知道,根本不是梦里那样什么都是突然发生,一切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。
就比如现在,文件还没有下发,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,她保证没有上万也有成千,说不定早就有人打着跟她一样的主意。
孟时禾从不自负,她只是知道的比别人多,但不代表她比别人聪明,总有人就算什么也不知道,也能抽丝剥茧地看清事情的脉络,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已经提前知道的人。
她直接去了计委,最近这段时间恐怕还要一直待在学校,只要一回去,就不好出来了,学校可没有配qiang的警卫陪她出门,所以她要在回学校前,再跟江恒确认一下她的厂房。
计委的门岗还认识孟时禾,等她登记完就放进去了,不过那两个警卫还是在门口等。
孟时禾大步走进去,直奔江恒办公室。
“江大哥,早上的无线电你听了吧?”孟时禾一进门就是开门见山的一句。
江恒站起来给孟时禾泡了杯茶说:“我这儿只有茶,咖啡不在部门采购明细里。”
等孟时禾接过这杯茶江恒才接着说:“放心,早上开会就说这个事儿了,开完会我就给城市规划院去过电话了,这个事儿现在主要由他们管。”
孟时禾现在才露出一丝笑意来,“江大哥,你知道我这难得从学校出来一趟,等回去之后又不好出来了,这个事情只能拜托你了。”
江恒笑道:“时禾,不必太见外。”
孟时禾这才放心地回学校了,手里还拿着给室友和陈扬带的糕点小吃,难得出去一趟,她怎么也不能空手回来。
那两个警卫一路把孟时禾送到门口,眼看着她走进去才离开。
孟时禾慢慢悠悠地往宿舍走去,现在一切情况都在向好发展,经济马上要放开了;她的厂房有着落了;家里的事情目前看起来也快解决了;连秦学民都要退学了。
回到宿舍,孟时禾把带回来的东西分一分,宿舍每人一份。还有给陈扬和高明的两份,高明这段时间,光跑腿都给她跑了两次。
等傍晚快下课的时候,孟时禾提前出门,拎着东西又往男生宿舍溜达过去,这个时间提前出门,能在宿舍楼下等到陈扬,不用再麻烦别人叫他一遭。
陈扬还不知道她今天回来,突然请假也没来得及跟他说,他该担心了。
冬天天黑得早,孟时禾到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,天色已经暗下来,阴沉了一天的天空终于晃晃悠悠飘下几瓣雪花。
下的很小,要不是正好落在孟时禾睫毛上一片,让她感觉到了凉意,她都不会注意到下雪了。
孟时禾抬头仰脸,看着昏暗的天空,试图看到下雪的痕迹。良久,下雪的痕迹她没看到,却看到了一个人影,离的老远,疑似秦学民。
孟时禾皱眉,仔细盯着那个方向看,但见那人只是远远看一眼就离开了。
秦学民不是退学了?没走?还是她看错了?
孟时禾看看手里的东西,再看看已经下了课三三两两走过来的男学生,还是决定先回宿舍。
决定以后孟时禾没有再犹豫,提着东西逆着人流往女生宿舍返回去。
刚走没几步,就听到高明的声音,“孟同学!孟同学!”
孟时禾忽地抬头看过去,离她百十米远的地方,陈扬正跟他的那两个室友一起走过来,那个叫老许的端正走路,高明一手搭在陈扬肩膀上,一手正朝着她挥舞。至于陈扬,他站在中间,正笑的一脸开心。
孟时禾笑了笑,也举起手学着高明的样子朝他们挥了挥,边挥边往他们的方向移动。
孟时禾后来回忆起这天,她已经记不起更多的细节了,只能想到那片落在她睫毛上的雪花,还有她逆着人流走过时,周围男生的叽叽喳喳。
但是现在,孟时禾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陈扬突然朝她冲过来,把老许和高明远远地甩在身后,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。她认识陈扬快有三年,从来没见他跑的这么快过,仿佛出现了残影。
她正疑惑着,耳朵里突然传来陈扬声嘶力竭地声音:“时禾,跑!跑!”
孟时禾的身体先于脑子作出反应,立刻拔腿就跑,跑出了她能跑的最快的速度。
但是回沪市的九个多月,别说干活和运动,就连扫地她也只是扫过宿舍的。没跑几步,孟时禾就听到了心脏的跳动声,肺里开始灼烧疼痛,她没有思考就把手上的东西扔了接着跑。
孟时禾没敢停,她已经感受到了后面有个人,追着她,越来越近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