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,慢悠悠地盖下来,把四合院的青砖灰瓦都染成了黛色。王白刚送走最后一波看热闹的街坊,正站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舒展筋骨,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“噔噔”的皮鞋声——许大茂揣着手,晃悠悠地走了过来,中山装的领口敞开着,露出里面那件衬衫的一角,看着有点不伦不类。
“小白哥,”许大茂往王白身边凑了凑,压低声音,语气里带着点百思不得其解的挠头,“我就纳了闷了,今天那棒梗,明摆着就是偷东西,你咋就放他一马了?直接送保卫处多好!让他进去再蹲几个月,看他还敢不敢犯浑!”
他这话倒是掏心窝子。许大茂跟贾家的梁子,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结下的。棒梗偷他家菜的事,他到现在还记恨着呢,巴不得这小兔崽子再进去吃几天苦头,最好把贾张氏那老虔婆也捎带上,才解气!
王白转过身,靠在门框上,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看着许大茂那副急赤白脸的样子,慢悠悠地开口:“送保卫处?你觉得阎埠贵能同意?”
“他有啥不同意的?”许大茂梗着脖子,“那鱼干是他家的,人赃并获,他不去报官,难道等着过年?”
“等着过年?”王白被他逗笑了,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门,“你呀,还是太年轻。阎埠贵那老小子,看着凶,其实精着呢。他喊着要报保卫处,不过是想讹点钱,真让他跟贾家结死仇,他敢吗?”
许大茂皱着眉头,没吭声——这话说到点子上了。阎埠贵那人,是典型的“见钱眼开,遇硬就怂”,让他为了二两鱼干,跟贾张氏那泼妇撕破脸,以后在院里见面都得抄家伙,他还真未必有这胆子。
“再说了,”王白继续道,声音放得更轻了,“我今天那番话,看似是在逼阎埠贵,其实是给秦淮茹递了个梯子。我把‘敲诈勒索’的帽子往阎埠贵头上一扣,秦淮茹但凡有点脑子,就知道该怎么做了——她只要硬气一点,摆出‘大不了鱼死网破’的架势,阎埠贵立马就得怂。”
许大茂这才恍然大悟,眼睛“唰”地一下亮了:“哦!我明白了!你这是借刀杀人啊不对,是借力打力!既让阎埠贵没捞着好处,又卖了秦淮茹一个人情,还顺便在院里立了威,一举三得啊!”
他越说越觉得王白这招高,拍着大腿直嚷嚷,差点把自己的皮鞋跟都跺掉了。
王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别嚷嚷,心里有数就行,秦淮茹的面子我可不想要,我只是不想刚阎埠贵得逞而已!”
“哎,我懂我懂!”许大茂连连点头!
两人站在那儿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厂里的事,许大茂唾沫横飞地讲着他跟乡下那几个女同志“交流工作”的“光辉事迹”,王白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,王白也是无语了,这许大茂也是真把他当兄弟了,说什么下次下乡让他跟着去,让他王白先选!
而中院桌子边上刘海中背着手,像尊石像似的戳在那儿,脸膛涨得跟猪肝似的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白和许大茂,那眼神里的憋屈和愤怒,几乎要化成火喷出来。
他刚才就想过来搭话。王白是院里一大爷,许大茂是新晋的管事三大爷,他刘海中怎么说也是院里的二大爷老前辈,想跟这俩人搞好关系,以后在院里说话也能更有分量。可他刚挪到月亮门,就听见许大茂那句“小白哥”喊得亲热,两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,压根没往他这边看一眼,那架势,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!
“岂有此理!”刘海中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,后槽牙咬得咯吱响。他可是看着王白从一个瘦猴似的愣头青,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;许大茂更是他看着长大的毛头小子,现在居然都敢不把他放眼里了?这世道,真是变了!
他越想越气,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,闷得发慌。也没心思再看下去,猛地一转身,背着手,气冲冲地往自家屋走,脚步迈得又快又沉,青石板被他踩得“咚咚”响,像是在发泄心里的火气。
王白看着他那几乎要冒烟的背影,嘴角的笑意淡了淡。他哪能没看见刘海中?只是故意没理他而已。这老头,心思太重,又爱钻牛角尖,跟他走太近,没什么好处。
刘光天、刘光福哥俩,危!!!
果不其然,没过多久,中院就传来了刘海中的怒吼声,夹杂着皮带抽在皮肉上的“啪啪”声,还有刘光天、刘光福压抑的哭喊声,听得人心里发紧。许大茂缩了缩脖子,小声嘀咕:“这二大爷,又抽孩子了……”
王白没说话,只是拉着许大茂往前选自家屋走:“别听了,进去喝茶。”有些事,他管不了,也不想管。
第二天一早,王白踩着点到了轧钢厂。车间里的机器已经轰隆隆地转起来了,铁屑飞溅,机油味混着汗水的味道,在空气里弥漫。他刚换好工装,就看见车间主任张师傅笑眯眯地朝他走过来,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,像朵盛开的菊花。
“小白啊,恭喜恭喜!”张主任离老远就伸出了手,跟王白使劲握了握,力道大得差点把他的骨头捏碎。
王白心里一动,脸上却不动声色:“主任,这大清早的,喜从何来啊?”
“你小子,还跟我装!”张主任笑着捶了他一下,嗓门洪亮得能盖过机器声,“今年厂里的先进个人名单下来了,你小子,榜上有名!而且啊,你是咱们厂今年进步最大的钳工,从二级直接蹦到五级,这在咱们厂历史上,都算是头一份!”
周围正在干活的工人听见这话,都停下了手里的活,齐刷刷地看向王白,眼神里有羡慕,有佩服,还有点小小的嫉妒——这王白,真是坐了火箭了!
王白心里乐开了花,脸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:“真的?谢谢主任!谢谢厂里领导的栽培!”